这是位将近五十岁的资深精神科医生,温柔亲和,戴着近视镜,说不出的文气优雅。
敬舒敲了敲门,“邢医生。”
邢医生抬头,看到敬舒来了,她和蔼的起身,连连说,“闵小姐来了,我正准备安排您的家访,您正好过来了,快坐,最近怎么样?”
敬舒摘掉口罩,将包放在桌子上,微笑说,“夜里勉强能自主入睡。”
邢医生家常聊天般问了她的近况,亲切道:“还会陷入自责的情绪里吗?”
敬舒笑了笑,“还好。”
她前几年莫名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里,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认为发生这么多事情都是她争强好胜的性格导致的,如果她当初死于那场意外,或许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这种空前的自责环绕着她,交替在恐惧的浪潮里几乎把她折磨的没了人形。
“还会恐惧多疑吗?”邢医生给她倒了杯水。
“好多了,偶尔会,但是很快这种情绪就过去了。”敬舒如实回答,“邢医生,我抗抑郁药吃完了,您能再给我开点吗?”
邢医生点了点头,做了记录,问了几个惯例问题,敬舒一五一十的回答,随后邢医生拿出了一份评定量表让敬舒填写,敬舒填写过程中,有护士将邢医生叫了出去。
敬舒手中的笔没有墨,她抬头换笔的时候,忽然瞥见邢医生办公桌后的垃圾桶里有份烧了一半的病例档案袋,依稀可见宋司璞三个字,那个璞字被烧了一边,敬舒心头一跳,下意识捡起那份档案袋确认,确实是宋司璞。
宋司璞也来精神科找心理医生了?心头隐隐不安,她本能的开始翻看那份病例。
创伤性应激障碍?
敬舒飞快翻了翻详细记录,他的症状跟她一样,失眠,噩梦,恐惧,易怒,自我封闭,不愿与外界接触,还有……心理性男性X功能博起障碍……
仿佛触及到了一个男人最隐秘也最致命最羞耻的隐私,敬舒轻呼了一口气,宋司璞若知道她看到了这些要命的秘密,还不杀了她?
她记得宋司璞曾经碰过她一次但及时止住了,那时候她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是健康的……
这个一向心理强大的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创伤?
她一直觉得宋司璞除了对陆瑾乔有心之外,他对别人是没有心的,既伪善又道貌岸然,跟他爷爷一模一样,善于自我洗脑和自我保护,只要能够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他就能抗拒和压制外界的一切真相,她以为他无论经历怎样的巨变都可以强大到像个人形机器,就像他爷爷死的时候那样,他强大的不像个血肉之躯的人。
这个男人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可是敬舒又觉得他没有心。
敬舒查看日期,日期是今天,说明这是他今天复诊的结果,从接受疏导的时间来看,他接受心理治疗时间只有两年,没有她的时间长,但是从复诊结果看,他好像恢复的并不好。
敬舒飞快往后翻,试图知道导致他这些问题的具体原因和具体事件,祈祷不要是自己做的恶事导致的,如果是她直接或间接导致的,宋司璞根本不会停止他的报复,敬舒像是犯了病,抖着手飞快翻阅。
可是后面大半张纸被烧毁,只剩下半角犯黑的白纸。
“闵小姐……”邢医生忽然走了进来,有些惊讶,“这些是病人隐私,不能翻看和泄露。”邢医生飞快上前,拿过那份病例看了眼患者姓名,微微变了变脸色,她急忙拿出打火机将病例焚烧丢进垃圾桶,这位病人的病例都是当天随诊随销毁,不允许留有档案。
敬舒若无其事坐下,喝两口茶水压下心头的恐慌,微笑问,“有份文件掉在地上,就捡起来了,邢医生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邢医生眼镜片后的眼神坚定正直又温和,“保护病人隐私是我们医护行业的职业操守和底线,希望闵小姐理解,包括您的隐私,我们也是以保密为首要准则,这是对病人的一份尊重。”
敬舒点头,扫了眼邢医生身后一整面墙的档案柜以及几个重要的保险箱,敬舒便知邢医生在业内之所以极富盛名,那便是她应该给很多大佬做过心理咨询,且能保守秘密,她其实并没有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告知邢医生,她只是模棱两可的讲述了一些没有指名道姓的可怕虐待和目睹哥哥的车爆炸时的心理阴影,仅此而已。
她做完测试,拿了些药离开。
外面下起了浠沥沥的小雨,宋司璞上了车,便取下墨镜扔在一旁,重重关上车门,拿的药丢在一侧,他上了车便低头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