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我们车师王妃。”
耿恭想起来了,安得去年忽然新娶了一位王妃,据说举城欢庆,却没有请他去观礼,还是事后听说的。
“你们王妃在军营里?”
“是,坎良大人也听从王妃的。”
“那攻击匈奴也是王妃的计划?”
“是。”
“哦。”耿恭和齐欢对视了一眼,心目中都出现了一个要为丈夫复仇、不计代价的疯狂女性的形象,似乎说得过去。
“我们王妃娘娘,也是汉人。”密使补充道。
耿恭和齐欢又对视了一眼,王妃的形象更丰满了,而且增加了亲切感和敬意——她不只是要报仇,还要挽救自己的同胞。耿恭忽有了种自豪感,只有我们汉家女子,才会有这种坚贞、柔情和大义吧。
“那……具体的计划是什么?”齐欢问。
“王妃娘娘说,具体的由娘娘亲自来说。”
“亲自……来?”齐欢惊道。
“是,娘娘说,这种事,不能叫别人代言,要不……你们也不信。明日夜里,娘娘会到城下。”
耿恭就在垛口上坐着,石头的凉意,能从屁股坚硬地传到身上,但明显能感到夜风的熏柔,春意在天山之北,已经浩荡起来。
西域春天很短,长不过两个月,现在算是仲春时节吧。
耿恭看着匈奴大营的帐篷开始灯残光灭,才与几名汉兵
从吊篮下城。他打算亲自迎接这位令人生敬的王妃。
士兵们检查了一下外围的壕沟,只发现了食物,却没见到车师兵的“尸体”。耿恭想想也对,让王妃白天穿着士兵的盔甲,混在进攻人群里,倒在壕沟里,一直等到深夜,的确也太辛苦了。但此时从营地偷偷上来,却要冒更大的风险。
耿恭先和士兵们先关闭了一些外围的机关,防止王妃及其护卫不小心中了埋伏。清完了壕沟,一伙人坐在壕沟里静静地等待。
今晚无月,适合潜行。
午夜时,耿恭听见了一个人细密的足音,踏在南坡的新草上,很轻盈,由远及近。一定是个女子,会武功。
耿恭越来越好奇,为什么就一个人?是王妃?还是王妃身边会武功的女护卫?
脚步声停了,驻足在壕沟外三十步左右。
耿恭跃出壕沟,站在壕沟上便已张弓搭箭,凝在那里。
对面俏立着一个窈窕的黑影。
“王妃?”耿恭沉声道。
那身影竟然侧身做了个汉家女子的万福。
“请。”耿恭一躬身。
王妃腰肢一扭,滑步而来,落入壕沟时竟没有多少声响。
耿恭暗赞了一句,在沟内正式抱手平肩,持礼甚恭:“大汉都护府戊校尉耿恭,见过车师王妃。”
众人不再言语,在壕沟里穿绕,来到城墙下,早有两只吊篮等着,将王妃和耿恭一起吊上城去。
城头的齐欢早就等着。
耿恭先跳落城头。王妃身份尊贵,没人敢碰触,但不扶好像又失礼,耿恭和齐欢正在犹豫,王妃已一按垛口,从篮子里跳了下来。借着城头的火把,众人才看清王妃穿着一身黑袍,一张黑丝面纱从头发上,一直垂到腰间。
齐欢也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车师王妃。”
王妃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身子却颤抖起来,像是在抑制无声的哭泣……
“哎呀!”王妃忽然大笑起来,“憋不住了……”原来颤抖是在憋笑。
王妃一揭面纱,指着齐欢道:“就猜你在这里!”
“花寡妇!”耿恭先一步认出来,“怎么是你?!”
花寡妇还是笑个不停:“你们正经拜我的时候,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说……乖!”
“你……怎么会在车师王妃的身边?”齐欢还是不苟言笑。
耿恭恍然大悟,被这个花寡妇玩弄了:“还真以为是王妃来呢。”
“我就是王妃呀!”花寡妇道。
齐欢和耿恭又愣了。“不是说……王妃是汉人吗?”耿恭喃喃道。
“在西域人眼里,只要是关里来的,都是汉人,他们分不清。我说过,我是夜郎人。”花寡妇道。
“你不是跟……尿盆去龟兹了吗?怎么……在车师当了王妃?那……尿盆他……”耿恭挠着头发,觉得有点乱。
花寡妇的面色沉了下来,啐了一口:“说起来……气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