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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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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有些能追究,要不动用执法机关抓进去坐牢罚款,要不私刑,天涯海角都不放过,无非是杀鸡儆猴。可不少是无法追究的,更有日久生情下不了手的。你以后慢慢会明白。”

    柳钧好久无语:“以前老是指责我爸管理不足,真自己动手才知道不足的是自己。”

    见柳钧收起趾高气扬,申华东也开始实心实意:“差不多的,我学MBA回来,一套套理论能把我爸驳得哑口无言,结果只要一个月,厕所浴室隔断造了立刻拆,我就意识到我脱离实际了。你不会回国一年多还没意识到吧?”

    “意识到了,可意识跟行动很有一段距离。你晚上找我谈什么?”

    “跟一个农民合作,被一个农民使劲拖后腿,你说是什么滋味。”

    “杨巡……你指他是农民?”

    “小农意识。”申华东不屑地说,“眼里只有钱钱钱,只要能挣到钱,让趴地上学狗叫都会干,这种人怎么合作?不瞒你说,你只能看到市一机目前很堕落,我们还有窝火合作的房地产项目。彼此理念不合,我们想做成一个样板工程,在本地房地产界竖起一座丰碑,让市民说起好品质的房地产公司,首先想到我们。他不考虑未来,竟想每幢楼下都设商铺卖更多钱,不管是不是临街,不管小区从此无法封闭。单是为一个预案,我们就相持不下拖两个月,我们考虑索性买下他的股份,可担心他狮子大开口。所以今天我是想找你合作一起拖垮市一机。”

    “搞垮市一机让杨巡巴不得尽早脱手?好办,银行利息,借给我一千万,我准保一个月内将市一机主要利润业务全拿下,让市一机一口都吃不到。”

    “你趁火打劫。”

    “不是趁火打劫,是互惠互利。我分析给你听,你不晓得我眼下资金有多紧张,只好每天在心里幻想天上掉下个一千万,我就可以怎样怎样对付市一机。”

    “呃,会不会我们合作结束,你因此强大了,从此每天压市一机一头,市一机再无出头日子?”

    “以市一机的底子,我想压市一机一头,是不可能的。可如果市一机找死做我的产品作为主要利润源泉,那么,只要我有资金,我不会让它有活路。我只要稍降价,客户都奔我来,毕竟我的产品性能更好质量更优,客户都会算综合账。”

    “可是,我凭什么信任你,拨出一千万巨款给你?你能拿出什么样的实际保证?”

    “我的人品。”柳钧拍胸。

    “我要看你的财务报表。给你自己看的那套报表。”

    “不给看。我还担心合作结束,你调转枪口开始对付我呢。你家大业大,我怎么吃得消?”

    “你有点魄力好不好,我把那么机密的事跟你说了,你还不信任我?”

    “过河拆桥的多了,何况你我是情敌。嗯,我会保守秘密。”

    “那么你换个角度考虑,为了一千万流动资金,你如果问银行贷款,你给银行多少资料,你也得给我多少资料。”

    “不要偷换概念。我和银行不构成竞争,我和你,只在杨巡一件事上站同一阵线。”

    “死结!行,我另想办法。”

    柳钧想不到申华东迅速结束话题,一点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急得想放弃意气,找个借口抓回话题,可是又开不了口,两人之间还斗着气呢,不能让申华东太得意。于是,两人找地方AA制吃了一顿晚饭,又去酒吧各买各的啤酒,就是不再议论此事,只谈汽车的改装。

    正好钱宏明与朋友也来慕尼黑酒吧,干脆两队人马凑在一

    起。申华东上回与钱宏明一起去上海买车,跟钱宏明这种小商人不对脾胃,懒得敷衍,趁钱宏明上洗手间的当儿,与柳钧耳语:“他难道不是你小时候的忠实跟班?”

    “怎么可能。他成绩一向数一数二。”

    “跟班和成绩无关,我的跟班常给我写作业。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抓爬墙三陪?可好玩了,我每遇郁闷时候就干这事儿。”

    “走。”柳钧少年心性,与申华东一拍即合,他最近总做矛盾而违心的事儿,正烦闷着呢。钱宏明想不出这事儿有什么好玩的,不肯跟去,但大包大揽地帮两人结了酒账。申华东斜睨钱宏明,觉得此人傻到透顶,放着他申华东这样的金猪不杀,居然杀自己。

    听得柳钧会拳脚,申华东大喜,决定去一处更隐蔽的地方埋伏。两人将车子停在半路,将手机设为震动,徒步从大路拐进厂房外面一条有点儿荒废的机耕路,穿过高速公路下面的涵洞,眼看公司围墙在望。忽然,有两束雪亮手电光射来,照得两人睁不开眼睛。两人左闪右躲,光束也跟着他们晃动,闪躲中,两人见到暗处似乎有不少人头晃动,心中意识到不妙,开始一步步往回退出。

    却听得对方忽然有人喊了声:“是阿东,没事儿,是阿东。阿东你怎么会来?”

    “搞什么鬼。”申华东这才敢放下遮在额头的手,开口说话。最先敌我不明,他怕被亡命之徒认出,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被杀金猪了。等手电光移开,申华东的眼睛适应好久,才看清站的人是他早年的玩伴,现在不大在一起了,也有个有钱爸爸。见老友一双眼睛一直狐疑地扫柳钧,申华东道:“我朋友柳钧,我们来看看我公司外围。你们忙你们的。”

    那人看看柳钧穿着,伸长脖子与申华东耳语:“梭哈,玩一把吗?玩大的。”

    申华东摇头,拉柳钧沿原路返回。柳钧一边儿闲着的时候却见到草丛后面晃动的脑袋中似乎有杨巡的。等两人退出机耕路,回到车上,柳钧才问:“一帮人在做什么?这么神秘,还有专职把风的,看着像打手。”

    “赌博,大赌。近期风声紧,市区宾馆不敢收容他们,赌瘾熬不住的只有来这种地方赌。”

    柳钧恍然大悟:“我仿佛见到杨巡。”

    申华东则是一脸鄙夷:“看样子你是全市屈指可数有点钱却不赌的白兔。”

    “远有拉斯维加斯,近有澳门,来这儿偷偷摸摸多没意思。你也玩?”

    申华东这才收起鄙夷:“那帮人赌瘾犯了呗,澳门再近,到底也不能当天来回。嗯,看起来我联手你的计划可以死心报废了,杨巡一定看到我们。”

    柳钧闻此,心里有点儿失落,可也只能认了。

    03

    天越来越冷,不过腾飞公司的生意越来越火,柳钧将所有利润全部投入再生产,不舍得自己消费。他太缺资金,因此他只好每天与采购抢皮卡开。

    圣诞期间,开发区外商投资企业协会组织座谈会,区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悉数出场,以示对外资企业的重视。柳钧原以为这种会不过是露露脸拍拍手,什么用处都没有只是白浪费时间,本不想去,但柳石堂提醒儿子,这种场合贵在认识人。柳钧进场找僻静地方坐下听几句后才知,这种会议有用,会上领导们讲话比较切合实际,而且是很有针对性地跟在座外企主管们宣讲政策变动,未来发展等等。会上还有几个外商现身说法,讲他们在本地发展的体会。当然是粉饰太平的多,可也能听到不少合用的。当场也有外商跟在座政府机关人员提出不满。

    柳钧基本上还是个管理新人,坐一边只有听的份儿。座谈会开到四点半,大家休息会儿,等待稍后聚餐的时候,柳钧才有空回开会期间进来的电话。

    老张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告诉他,那位偷图纸员工的妻子得知丈夫肯定判刑,而且判得不轻后,竟然抱起宝贝儿子跑了,不见了。扔下两个还小的女儿,与病残在床上的婆婆。那婆婆想不开,爬出门去跳河自杀。等人发现时候已经晚了。现在河边说什么的人都有,怎么办?

    又一条人命!柳钧一口气不上不下噎在胸口,只会瞪着身边的大圆柱子发愣。

    老张继续道:“那边村里打电话来要我们公司去收尸,去领养两个小姑娘,我跟他们说,与我们无关。”

    “对。”柳钧一口无名火上来,掐了电话。这都什么事儿,他不管,那些人就闹到他头上来,他一管,那些人就家破人亡。那工亡员工的妈妈还在病着呢,现在又添两个孤零零没人照顾的小女孩。柳钧不敢想,进去餐厅赴宴,可是坐下又觉得这简直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最好写照,烦闷之下先行告辞了。

    柳钧又去了跆拳道馆,被打得屁滚尿流地出来。回家拖着腿走进电梯的时候,发现很巧,电梯里有从地库上来的杨逦。杨逦见柳钧这个样子,以为他在外面打架吃亏,连忙问要不要去医院治疗。柳钧想到杨逦是明白人,就将心里的郁闷冲杨逦倒出来。说到后头,柳钧心里实在放不下那两个被母亲抛弃的小女孩,杨逦陪柳钧去租屋看看。

    开着杨逦的车子,柳钧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很倒霉,公司才成立一年多点儿,就发生那么多事情。”

    “很正常。只是你心软,有些事情被你放大了。”

    “可是死人啊。”

    “人家自作孽,你也兜着?我倒是想看看你以后怎样收养这两个小姑娘。别说我没警告你,有些事情最好别沾手。”

    “谢谢。我可以派人将两个小姑娘送回老家去。”

    “我还得提醒你一件事,你那个等待判刑的员工……人吧,一般很少会自我反省,得知他家破人亡,你说他会不会怪罪到你头上,出狱后先找你报仇?”

    “有这先例吗?”

    “不排除有人反社会。”

    柳钧无言以对。正好余珊珊电话进来闲聊,柳钧才想起今天说好要利用他好不容易进城的机会,两人见个面的。他被公司的事情搅浑了,连忙道歉,说正赶去公司处理前员工母亲自杀的事情。偏生这个时候杨逦插了一句嘴:“小心,红灯,别光顾打电话。”

    余珊珊疑窦顿生,她心直口快地问:“咦,你车上是谁,你不是说你那儿是和尚公司吗?什么时候招秘书了?”

    “不是秘书,是市一机的杨逦小姐。我回头跟你说,这件事让我很心烦……”

    “可是你公司的事与杨逦有什么搭界的,她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你说地址,我也要去。”

    “对不起,我已经很心烦,你别闹我了。”

    “你心烦可以找我,为什么找她,你们不是死对头吗?为什么,为什么?”

    柳钧不愿被杨逦看好戏,说声“对不起”,挂了电话。余珊珊这下更生气怀疑,不断打柳钧电话,柳钧索性关了手机。杨逦在黑暗中背过脸去微笑。柳钧心说这什么跟什么啊,都还没跟余珊珊说个“爱”字呢,就被管上了。这人怎么这么一根筋。

    终于在黑咕隆咚的农村小道上摸到那家租屋的门,柳钧见到门上铁将军把门,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是杨逦挂着笑脸问左邻右舍,得知有亲戚过来将两个小女孩领走,柳钧才终于放心。

    回来路上两人一路闲聊,话题不绝,两人至今已有不少共同朋友和经历,聊起来比较轻松。柳钧将杨逦送到家,想了想,也懒得去找余珊珊解释,拖着被教练打得浑身是痛的身子赶紧睡觉。

    于是,元旦,小年夜,柳钧约余珊珊,不得。柳钧也无所谓,不得就不得,他再约别人,说实话,他挺不愿与玩不起又假装很会玩的女孩子接触。却不知余珊珊与他憋着一股气,一直牵挂着他。可柳钧一直不给电话,美女到底是生气了,再也不肯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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