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弹,留下细痕后方剪。尺裁用度皆有准数,故而每回剪下的帛边都极是平滑公整,从来不曾出这等经纬线乱之事。
雪溶持着那卷鹅黄绢细细思虑,怎想都觉有人私自动过这些东西,欲告之德柱,又怕德总管叱责自己小心太过,只得忍下,但求日后小心为上。
见前帐已然齐整,方款款饶过杌子后的山水屏风,进了内帐,里面光线暗些,帐壁上又裹了各色毛毡,这冬季帐子的搭法看得人格外暖和。最中间是张虎皮大褥,两边各一方炕桌,上边有几品昨夜进补的小点。将碗碟收至一旁,又铺叠被褥,看那栩栩生威的虎皮下,搭着毛光油锃的的上好鹿皮垫子。
四角都拢着熏笼,正下处焚了几瓣赤檀香,暖融气息熏炙着,手指慢慢抚过那皮毛,似是还有余温,细细打量着,指尖停滞在鹿尾处那鸡心状一枚暗红上“给姑娘道喜,那张麋鹿皮垫子,贝勒爷赏你了”德总管的话似是仍旧回荡。缓缓端凝着昨夜留下的印迹,脸不觉微微红了。
忽听帐口传来脚步声,恍然回神待要立起时,人已进了后帐。雪溶忙立起来,却是起猛了,眼前骤然一黑,脑子里酸麻一片,只听耳边嗡嗡鸣了好一阵,人不觉一个趔趄,她个子本就娇小,站直了也只及他下巴。
皇太极回来是取调兵所用信牌。因大汗今日便到,故而要命德柱调取西路白旗去做关防。一回来看见雪溶也在,同是微一怔神,这才想起是自己命她收拾帐子,还未开口,就看她人向后仰倒,匆忙也未及寻思,直伸臂揽住,顿觉满怀兰香,下巴微微挨着她前额,恰同昨夜之事,不由低头细看她侧脸弧线,格外柔和姣好,与名兰两分神似,三分相像。
轻缓松手,看她乌黑眸珠顾盼流光,隐隐一袭怯色,说不出的爱怜,心下极轻的一动。略一停顿,又转身而离去取信牌,将那信牌攥在手里,待要离开,又不由侧脸顿望她一眼。雪溶脸一直窘得微红,垂立在帐中一隅,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感觉一道目光投望,方轻轻抬头时,就看见银白盔袍的一角在屏风后倏忽闪过,人已经出去了。
不由自主快走几步想追上去,追出帐子,脚步却渐渐慢下来,瞧那骑身影远去,心里淡淡一缕怅然。只一迟疑,就有个小公公迎上来“姑娘需要什么?”
雪溶带丝惊疑望着他,不知如何说,只是无力摇摇头,那小公公笑靥极灿烂“奴才叫连海,是德总管让我来侍候您。”雪溶听“德总管”三个字,心里渐渐的明白了,微微一笑“德总管还说什么了?”
那小公公似是巴不得她这样问,忙笑道“谙达还说,您总是为嫡福晋打算,嫡福晋也领您的情。这府里立侧是迟早的事,奴才能跟着您,就是奴才的造化了。”
雪溶心里隐隐一惊,才恍然猜着这回自己来这儿,只怕是嫡福晋有意安排的。如今借着侧福晋生产的由头,慢慢的接过府里管事之权,竟连贝勒爷身边的人,也被收拢了去
恍惚间一下转过多少个念头,却又不能显露,终只是点点头笑着“那你就代我多谢谙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