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跗骨霜花

这声少宫主，护法长老叫得很顺。

    宫主大弟子，日后武神宫宫主的不二人选，少宫主当之无愧。

    听到这个称呼，包括两位皇级武者在内的众弟子全都愣住了。

    确实要交代一下，吴骇无意识地摸了摸黑色匕首。

    还有，武神宫究竟出了什么事？

    **

    武神宫一角，阴暗的死牢。

    这里有特殊阵法隔绝了外界，元气近乎于无，就算受伤也没办法恢复。

    “说，是谁让你做的！”

    “谁给你的霜花跗骨毒，让你来对付大师兄！”

    付千泷成大字型被扣押在刑架上，上身满是伤痕，嘴唇泛白，脸色泛白，满是血丝的双眼已经癫狂。

    “我不是说了吗，是我二弟给的。这么珍贵的□□，除了药神谷，还有什么势力能让小弟子随意拿得出来。”付千泷笃定武神宫不敢对药神谷下手，就算敢，也不是在这人魔蠢动的非常时期。

    “解药呢！”

    经此一役，武神宫折损了四十多名弟子，这毒对皇级武者无效，但皇级以下，几乎沾之必毁。

    若不尽早服下解药，加速衰老，最终必死无疑。

    “没有。”

    “药神谷独门秘制的跗骨霜毒，只有药神谷能解。”

    术业有专攻，付千泷能给自己弄到一颗解药就已经不错了。这种毒，毒性极强，炼制耗费的药材就不普通，而解毒之物就更稀缺了。至少武力至上的北山十二宫没辙。

    **

    武神宫，正殿。

    “药神谷！”珞华被气笑了，“怎么没想过是药神谷！”

    “武神宫和药神谷老死不相往来，但在大陆问题上，面对人魔，也会一致对外，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不忘狠踩武神宫一脚。”

    虽说药神谷的珍稀奇药流出，不一定是药神谷谷主授意，但也不乏这种可能。

    “药神谷本就和武神宫不对付。”

    “整个元武大陆，除了药神谷，还有哪个势力，敢跟武神宫对着干，敢肆意杀我武神宫弟子。”

    长老说：“我担心药神谷和人魔一族串通一气，同流合污。那就大事不妙了。”

    毕竟不少弟子都是在追杀人魔的途中，被暗害。

    “想多了吧，只是私仇。”

    吴骇进来就听到这些话，直接开口引起珞华护法等人的注意。

    “你来了。”

    殿内气氛肃然，上坐无人，长老和珞华护法等人坐在两旁。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略带审视，让吴骇感到很不舒服。没想到他和付千泷的小小冲突，会提高到这样一个层面。

    以他对药神谷的了解，元武大陆两大神级强者之一的药神所创的药神谷，一旦和北山十二宫之一的武神宫起冲突，在人魔之战来临之际，对大陆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你说说你和付千泷究竟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结仇的？”珞华带着质问的口气说道。

    “说直接结仇也谈不上，这和我好友有关，事情是这样的……”吴骇把好友赵卓凡的遭遇简要说了。

    和调查的几乎一致，珞华并不差异，让她惋惜的是赵卓凡这个人。

    确实触觉全部消失，多有不便，但毫无知觉的身体，多少人求都求不得，这居然被说是病……这样的人才，而且也是潜力远胜正常人，至少也是二十多倍的天才，被付家小辈给暗害了，实在可惜。

    吴骇得知赵卓凡的死法，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几千根针埋进身体里，那是怎样丧心病狂，就算学长先天无感，也不能这样欺负他。

    “他越想杀我灭口，我越怀疑赵卓凡的死，死得不会很轻松。”但怎么也没想到，人能恶毒至此。

    “就是私仇。付淳……真该死。”付淳敢这样干，吴骇觉得拿点毒来害他，也不是不可能。

    好一出兄弟情深，付千泷口上说着无所谓付淳的死，实际上为了保全付淳，保全家族，就来杀他灭口，以绝后患？

    “看来，你是个重情义的人。”珞华目光复杂，吴骇并不知道这些年来武神宫宫主弟子的遭遇，以至于不了解幕后敌人的存在。乍看之下，吴骇好像什么都不知情。

    “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付千泷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利用奇毒对吴骇下手，而且已经提前备好了出逃之计，这是早有预谋。

    就是这点，吴骇很奇怪：“他就是一小家族的弟子，他的二弟也只是得到药神谷普通弟子，借付千泷十个胆子，他也没这个本事对武神宫叫嚣。”

    “你跟我来。”

    珞华带着吴骇来到界碑所在的内堂，直接开启一则画面。

    “这是……”

    “地牢。”珞华说，“九日严刑逼供，这是付千泷最后的供词。”

    “为什么不搜魂？”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直接搜魂。”强行搜魂会让人思维紊乱，成彻头彻尾的白痴。留着这人或许还有用。

    画面中，暗无天日的刑罚下，付千泷已经快被逼疯了。

    “你们收的吴骇很诡异，他来历不明，你们不要信他。”

    “连万年楼都查不出他的来历，他有九成可能来自于幽冥界。”

    “我能证明他从历练之地出来，当时人魔入侵，只有我们付家知道他的来历，所以他要杀我灭口，他说要灭我满门。”

    十多年来，日复一日噩梦缠身，他对吴骇的恐惧和恨已经深入骨髓。付千泷意志坚定，就算死，也不能让吴骇好过。

    “吴骇来自人魔一族，他死有余辜！我是维护正道，铲除奸邪。武神宫是非不分，包庇人魔！”

    “维护正义还用毒，毒杀我一众弟子。”长老厉声道。

    劈头盖脸一顿狠打。

    付千泷不知不觉流出了眼泪，有气无力地说：“我没有办法，我并不想杀他们。”

    “当时如果吴骇不躲，死的就只有他一个，是他逼我杀人，是吴骇逼我的！”

    这个付千泷很明显已经神智不清，他对吴骇的恨不加掩饰，说的话却很精准。

    毒是药神谷二弟付淳给的。吴骇不可信。

    “这样，你还觉得是私仇吗？”珞华用复杂的目光看向吴骇。

    “他这么恨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吴骇对付千泷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听他一句威胁，就吓得面无血色，倒豆子般把厌恶的二弟出卖，意图维护家族的大公子形象。

    有点小聪明，性子不够大气，虽然觉得他外强中干，挺没见识，特别是在来武神宫的一路上，看自己实力低不顺眼，好面子地让他蹲了一路，但至少没把他从战车上丢下去。

    付千泷骨子里其实并不坏，或者说没有狠辣到这种地步。

    难以置信，这才十多年，付千泷就成了恨他入骨，不死不休的关系，甚至对武神宫也没了敬仰。

    谁给他的自信，或者说谁给他灌输的可怕思想。

    来了武神宫，没机会接触外界，只可能被武神宫的瑰丽强悍所折服，而且吴骇知道付千泷底细，付家只是偏远地方滏双城中的一个相对不错的大家族，一滴元液都当宝。

    跟财大气粗的超一流势力武神宫相比，小小付家不够看。

    吴骇说：“他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们，我是人魔夺舍的夫妻生下的子嗣。但付千泷并没去过类似雪灵之地的地方，他上哪儿知道的这些。又是谁告诉他的。”

    如果吴骇没去过雪灵之地，他也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人类是人魔后代。

    现在问题是，珞华护法等人都知道有幕后黑手要对宫主徒弟下手，吴骇必定也在其中，这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下对付吴骇的一手狠棋。但吴骇来历不明，确实是一大疑点。

    珞华说：“根据我们查到的内容，付千泷和二弟付淳同父异母，关系极差。若你若言非虚，你和他并没有直接矛盾，他却这样对你，这样对武神宫，可能吗？”

    那付千泷简直脑子有病，自寻死路还要拉他去死，吴骇说：“我怎么知道。绕弯子的话就免了，护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只能说这并非私仇。有件事还没告诉你，近年来武神宫确实遭遇不少，但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可否告知我等，你究竟什么来历？”珞华等人严肃起来，“是否和人魔一族……”

    吴骇皱眉：“我跟人魔没半点关系，我祖上十八代都是人。”

    “我出生的时候，搞不好你们都还没生呢！”地球一天，异界一年。

    “弟子令，只有百岁以内才能认主……”长老提醒道。

    吴骇眯起眼睛：“蛇能蜕皮，没听说过人能蜕皮吗。成神路上叠万骨，无数种方法，无数条路，你们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那试图另辟蹊径成神的人之一。”

    忽悠，不暴露家乡，吴骇只能忽悠。神话故事看多了也没坏处。

    珞华被唬得一愣一愣。

    历来多少传奇人物被卡在九级武者层次，无法进阶，吴骇如果属于这一类，那他面对九级护山魔蛇毫不怯场，诡秘的保命手段，材质不明却防御力出奇的黑色匕首，甚至能拿到不可能拿到的弟子令，以及晚到三十年，面嫩，心智不低，这些……全都有了解释。

    难道说真是前辈高人？封印无尽岁月，返老还童后记忆有缺，对大陆全都不了解……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那赵卓凡难不成也是一样？

    老鬼成对。

    赵卓凡都死惨了，更不说吴骇，差点也没了命。

    “你就别给自己戴高帽了，既然都叫你少宫主了，我们对你自是信任的，也知道你几斤几两，”珞华说，“你以为你来之前，我们不会先查查你的来历。虽说来历很迷，但传承考验不是白出的，幻境轮番上，你通过了考验。”

    “问你那么多，也只是想从你口中，听听你的解释，看还有没有隐患。”

    隐患就是付家，现在付家背后可能有药神谷。

    恐生变故，审问付千泷的事是隐秘进行的，知道内容的人不多。

    珞华带着吴骇重新回到正殿。长老们还在。

    “说说，出什么事了？”吴骇坐下问，他立场分明，身正不怕影子歪。

    珞华说：“小人物会突然反咬你一口，尚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才会在你一出关，就让两位皇级武者去保护你，谁知还是让有心人找到可趁之机。”

    意料之中？！吴骇愕然。也就是说那两位皇级武者及时赶到，不是巧合。

    害他以为不受信任，小惊一把。

    接下来，他就会知道，大惊吓在后面。

    长老咳嗽一声，就不该安排那两个人，那两人分开来倒各个靠谱，联起手来却总干不成事。

    “之所以说是药神谷下的手，因为有胆子干出这种事的，除了药神谷，确实想不出还有其他势力敢做。”

    珞华大护法和长老相视一眼，长老手臂一挥，一个崭新的昆木盒出现在桌上。

    盒子里同样放着一条被切了两根手指的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