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棍?嗯……,屋子里就有,我看见了,顺手拿的。”
“你既然准备杀他,为什么不事先准备凶器?还要临时在屋里找?你又怎么知道那屋里有铁棍?如果没有呢?你又准备怎么杀他?”
面对秦元一连串的追问,曹汉民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想了想,道:“我开始不准备杀他的,我只是想进去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让他以后对柳姐好一点,柳姐很难得,他应该珍惜才对。我去了发现他睡着了,见屋角又有一根铁棍,就临时想跟他这种人只怕说不清楚,不如直接打死他算了,所以就动手了。”
“死者脸上盖的手绢呢?谁盖的?”
“是我,我看着他脸上血淋淋的,就拿了一张手绢盖在他脸上。”
“手绢哪来的?”
“呃——,我自己的。”
“你的?你用了多久了?”
“很长时间了。”
吴雄在一旁直皱眉。等秦元问完,吩咐先把曹汉民带回监牢。对秦元道:“他已经承认了杀人,这就行了。没必要问这么多。”
秦元现在已经开始知道,古代审案,口供被称为“证据之王”,只要有口供,没有其他证据也能定案。这就使古代的刑侦人员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只要人犯招供,案件就了结了,所以,听到曹汉民供认是自己杀的人,吴雄已经松了一口气,因为曹汉民的身高跟假定的凶犯是相符的,不会因为像柳氏那样身材太高而会擦碰到帐幔,也就说是,他的口供跟案发现场可以吻合,至于刚才铁棍的来源问题,曹汉民的解释吴雄也觉得是说得通的。
秦元摇摇头道:“这曹汉民好像在编谎!”
“编谎?为什么?”
秦元叹了口气,道:“这案子只怕没这么简单。唉!怕就怕既不是柳氏杀的,也不是曹汉民杀的!”
吴雄一愣:“不是他们两?那他们承认杀人做什么?”
“我担心的是柳氏误以为人是曹汉民杀的,因为感情原因,而愿意替他顶罪。同时,曹汉民也怀疑是柳氏杀的,同样的原因,也希望给柳氏顶罪,这一来,他们俩都是冤枉的。”
“冤枉的?”吴雄狐疑道,“如果是柳氏杀人真可能是冤枉的,但是若说是曹汉民杀人,我觉得不冤枉。他的供述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大的破绽嘛!”
秦元笑了笑,道:“这案子还有两个疑点没有查清!”
“两个疑点?”
“嗯,第一个,盖在死者脸上的红色手绢,即不是柳氏的,也不是曹汉民的,那又是谁的?”
“呃——,会不会是别人先留在手帕上,被他们俩拿来盖在死者脸上。”
“不对,曹汉民说那手绢是他自己的,而且用了很长时间了,如果真是这样,不会那么干净,关于这一点,我确定。”
吴雄眉头微蹙,缓缓点头:“大人说的是,如果盖在死者脸上的手绢不是他们两的,那又会是谁的呢?又怎么到了死者的脸上?”
“这就是本案没有查清的第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是曹汉民提到的把他惊醒的扑通声,还有脚步声!”
吴雄有些不以为然:“这个不算什么,他自己也说了,他当时睡着了,惊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听错了。 所以当不得真的。”
秦元摇头道:“这声音能把他惊醒,应该就不是睡梦中的事情,而且,随后他还听到了脚步声,这是他清醒之后听到的,这再用睡梦来解释就解释不通了。”
“这倒也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案发当晚,除了他们俩和**小桃红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曾经来过!”
“这个人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如果这两个疑点没有查清楚,就草率定案,这案子是经不起推敲的!”
吴雄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继续查!——可是现在该怎么查呢?”
“提审柳氏!”秦元道,“将实情告诉他,她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吴雄道:“你如何得知她有事瞒着?”
“很简单,他既然喜欢曹汉民,叫他到屋里陪她,为什么不前不后,偏偏选刘虎被杀这一晚呢?”
“或许是巧合呢?”
“这也太巧了吧?就算是巧合,她叫曹汉民到屋里,仅仅只是她说的,因为喜欢曹汉民,而把他叫到屋里陪她一夜?两人却什么都没有做?”
“这个,做不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人瞒着怕出丑呗!”
“不是!”秦元摇头道,“如果两人真的勾搭成奸,按照一般的逻辑,作为一个女人,不可能知道丈夫在家,偏偏把情郎叫到家里来过夜!从柳氏被刘虎殴打这一点来看,她在刘虎面前是弱者,管不了丈夫,所以不可能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再说了,她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妇道的一个女子,怎么一下子就把一个大男人叫到家里来奸宿呢?而且当夜丈夫还在家!这太不合情理了吧?”
吴雄脸色凝重,道:“没错,就算两人勾搭成奸,也应该是在外面找地方鬼混,最大胆也应该是趁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叫到家里来。绝无丈夫在家还叫来的道理。——这么说,那晚柳氏叫曹汉民来,是另有隐情?”
“对!这个隐情或许就是解开这件案子的一个关键!必须查问清楚。”
“好!咱们再提审柳氏!”
“她要是死活不肯说呢?”
秦元沉吟片刻,道:“我想我有办法让她开口!”
“什么办法?”
“你的办法!”秦元笑道。
两人再次吩咐皂隶将柳氏提押出来。秦元道:“柳氏,我们现在认定,杀人的不是你,而是曹汉民!”
柳氏急声道:“真的不是他,是我杀的,我都说了。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好人?”吴雄道:“你们两勾搭成奸,也算好人?他杀人,你也脱不了干系,一并都要处罚的!”
柳氏道:“那就处罚我一个人行了,怎么判都行,砍头都可以,真的与他没有关系。”
秦元道:“你先别着急,其实我们也怀疑曹汉民是冤枉的,你也一样,人可能不是你们杀的,原因很简单,你们说的矛盾百出,一些关键疑点都存在问题,所以,我们怀疑你们两误会了,都以为是对方做的,都想帮对方顶罪,其实,你们两可能都不是真凶!”
“啊?”柳氏一声惊呼,“你说什么,不是,不是曹汉民杀的?”
秦元缓缓点头:“很可能不是,但是,现在他已经招供了,而且现场有他的血脚印,这就已经可以定案,一旦定案,他铁定会被处死。你想帮他顶罪是做不到的,因为我们已经基本排除了你作案的可能,虽然我们怀疑他是冤枉的,但是,要想洗脱他的冤屈,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真正的凶手!整个案发过程你都在院子里,你或许可以提供线索,帮我们找到真凶,只有这样,才能救曹汉民!”
柳氏原先一直很焦虑,对衙门的询问不太耐烦,现在,心上人可能面临死罪,不能不让她重新审慎处理这件事了。
柳氏道:“我该怎么帮你们找到真凶?”
“你先认真回答我,那天晚上你叫曹汉民去,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别说是你害怕,叫他陪你。这个理由太牵强!现在你必须实话实说,才不会误导我们,才能尽快找到真凶!否则,倒霉的就会是曹汉民!”
“我明白了,我一定说实话。我叫曹汉民去,是,是让他帮我一起杀掉刘虎!”
秦元和吴雄互望了一眼,心想这个理由还靠谱,吴雄道:“为什么要杀他?”
“曹汉民喜欢我,他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好过,这么体贴关心我过,其实,我期盼我的男人能给我的并不多,只要他真心对我好,哪怕他没有钱,哪怕他是个小二甚至乞丐,只要真心对我好,我宁愿跟他沿街乞讨,风餐露宿,吃糠咽菜,心里也是甜的!”
秦元心里有些好笑,这种想法太天真了,要知道,只有爱情是不够的,生存的基础问题没有解决,爱情之花迟早必然凋零。不过,对于恋爱中的人,尤其是女人这种情感动物,一旦陷入情网,什么都不顾了。
吴雄道:“你少扯这些没用的,说当晚的事情!”
柳氏瞧了她一眼,道:“我在说我为什么要想杀他,不算是没用的吧?”
吴雄一愕,道:“好好,算你对,你接着说!”
柳氏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我想过跟他私奔,但是,我不想过偷偷摸摸见不得天日的日子!我要堂堂正正地做他的娘子!而他是不会休我的,我也不愿意被休。所以,我必须杀掉刘虎!而且,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死。不让人怀疑到我的身上。那天下午,我让曹汉民晚上来陪我,就是想跟他说这件事,只要他同意跟我一起杀掉刘虎,我就死心塌地跟他一辈子!可是,他来了,我却没有勇气说了……”
“为什么?”吴雄问。
“我想了很多,想到当初刘虎娶我时对我的好,想到我们的孩子,想到家人,如果我杀人的事情败露,我死了,孩子怎么办?爹娘怎么办?孩子又会如何被人嘲笑?总之,我心乱如麻,瞧着他就坐在对面,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一直到四更天,我听到他找的**离开,我感到特别累,就昏昏地睡着了。其实说睡着了,也是半睡半醒的。所以曹汉民一叫我,我立即就醒了。他说听到了响动,让我去看,我去了,才发现刘虎已经被人杀死了!我很害怕,我以为是我睡着的时候,曹汉民杀的,因为他以前就说过,他要杀掉刘虎的。我以为是不是我的行为或者语言给了他什么暗示,让他猜到了我的心思,所以趁我睡着了杀了刘虎,我吓坏了,所以拿了银子让他跑出去躲几天。经过就是这样。”
秦元道:“你解释了你为什么把曹汉民夜里叫到屋里陪你一夜的理由,我们也能理解,也很庆幸你及时悬崖勒马没有让曹汉民帮你杀人。 不过,这些还是帮不了我们找到真凶,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回忆一下,那天晚上你还听到了什么动静?可以帮助我们发现凶手的线索?”
柳氏低着头思索着,良久,道:“那晚上我迷迷糊糊的,隐隐听到有啪啪声,我半梦半醒的,好象梦见几个村妇在河边洗衣服,用洗衣棒击打衣服,啪啪啪的。”
秦元心头一凛,这应该就是凶手正在行凶时,铁棍打在身上的声音!柳氏接着说:“当时我昏昏的,以为是做梦,所以没注意。”
秦元道:“曹汉民说了,当晚他听到扑通一声,好象什么东西摔在地上,这才把他吵醒了,又听到脚步声,只是没注意是男人还是女人的。这些声音你听到了吗?”
柳氏慢慢摇摇头,又用手指撑住额头,皱眉思索,良久,突然道:“是不是摔倒声我没注意,但是好象是有这么一声来着,但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先前我说的听到啪啪声时,我还听到另一种声音,好像是用力时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是个女人的。”
“女人的声音?”秦元喜道,“这就是了!你先前不是说你半梦半醒时好象梦见有几个农妇在河边洗衣,捶打衣服吗?肯定是听到这声音,所以让你梦见这情景!”
“女人?”吴雄皱眉道:“行凶的难道是个女人?从作案残忍手段看,女人可做不出来这么凶残的事情吧?”
秦元笑道:“女人发起狠来,并不比男人差!”又问那柳氏道:“你想想看,会是谁呢?”
柳氏摇头:“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早就告诉你们了,而且这声音我也不敢肯定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梦里产生的幻觉。”
秦元背着手在审讯室里转着圈思索着,突然,他站住了,回身过来,对柳氏道:“先前曹汉民供述,说有个女人怀了刘虎的孩子,又得了重病,所以找刘虎要钱治病,这个女人是谁?”
柳氏愕了一下:“不可能是她吧?”
“为什么?”
“她身材瘦小,只怕连鸡都杀不死,还能杀人?”
“我没有说凶手就是她,只是多找一下线索,她究竟怎么回事?”
“她是刘虎在外面找的野女人!还厚着脸找上门来,我见她可怜,反正他不找这个女人也会找别的女人,与其如此,不如把她纳回家里,反正她已经有了刘家的孩子。而且,多一个女人守着,或许他会多顾一下家。所以我就劝他把这女人纳回家,可是他不听,说不要我管,还打了我,曹汉民才生气的。”
“她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柳氏摇摇头:“是刘虎在外面养的野婆娘,我怎么知道在哪里住?或许是哪个窑子里的女人吧!——不过不太像,看她那样子,不像是那种破鞋。”
“她长得什么样子?你能说说吗?”
“身材很娇小,模样嘛,马马虎虎,就是年轻,大概只有不到二十岁吧,——男人就喜欢啃嫩草!”
“我请衙门画师来,按照你说的画出画像寻找她,行吗?”
“可以啊,不过,她真的不太可能是凶手!她太小了,根本打不过刘虎——等等!对了,我忘了一件事,那天,就是刘虎被杀那天,我原本准备让曹汉民帮我杀他的,所以我把薛医生给我开的药加进了汤里,煮了一锅药膳鸡汤。跟他说是滋补的,准备给他晚饭吃,可是他晚饭没有回来,所以没有吃,但是,那天我去厨房做饭,发现鸡汤已经喝掉了大半,估计是夜里他们端去喝了。”
“哦?”秦元和吴雄又惊又喜,“这么说,半夜刘虎吃了那加了镇静安神的鸡汤,熟睡了?”
“应该是这样吧。”
“如果是这样,那一个弱女子在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完全可能打死一个成年男子!——曹汉民说过,这女人最后一次来你们家里找刘虎时,苦苦哀求他拿银子救孩子,但刘虎拒绝了,女人绝望之下,曾经说过,要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刘虎的。有这事吗?”
“嗯,就是我劝刘虎纳她回家那天,她这么说来着,刘虎打了她,还打了我。”
“这么说,这女人心里很恨刘虎!”
吴雄道:“你怀疑是这个女人做的?”
“一切皆有可能!”
秦元竖起一个指头微笑道,“这个女人被刘虎始乱终弃,孩子病危刘虎却不闻不问,她心中肯定有恨意,而且,他们俩都证实了,这女人当时曾威胁过做鬼也不会放过刘虎,由此可见,至少她有杀人动机!所以,咱们一定要找到她!”
“那好,我马上派人去找画师!”吴雄道。
很快,衙门画师赶到了,按照柳氏的描述,画出了那女人的相貌体态。经过柳氏观瞧,有七八分相像了。当下画师又多画了几幅,吴雄将画交给捕快们,让他们立即到各街道里坊寻访此人。
柳氏曾预谋杀人,并为此采取了预谋行为,已经触犯王法构成犯罪,是要处罚的,所以收监继续关押。曹汉民虽然很可能不是凶手,但是在找到真凶之前,他的犯罪嫌疑还没有洗掉,所以也继续关押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