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茶树果树这些木本植物,因为作物本身到了收获的时候只要摘取果实、嫩芽,而不是如同种植稻子蔬菜那样整颗植物连根拔掉的,所以树木的根系自然可以保持水土,天然山脉靠树木涵养水土,便是这个道理。别说《齐民要术》上略微记载的那一点粗略的茶作物种植知识中没提到坡地种茶,便是一百五十年后的陆羽《茶经》也没涉及。隋唐时南方还算地广人稀,平原都还有空地可用,也就没人钻研坡地上有没有可能用相对低廉的成本种植哪些经济树木了,这便给萧铣捡漏留下了一块大空白。
萧铣当然不可能把这些条分缕析的因素全部告诉武士彟,只能是择拣一些不会暴露其穿越者身份的理由说一下,饶是如此也已经足够让人感慨其博学了。末了,萧铣总结说:“某此前担任钱塘县令的时候,便深入考察过,如今杭州地界,茶种最好的便是找灵隐寺那些僧人要,也不必按价,给些布施就行。种茶次年,到两尺高便要让人摘星去顶,如此便与桑树一般,两三年便可采茶。如今咱自己的丝茶还未大量产出时,今年可以先收购本地丝茶,到秋冬时江南运河北段可以打通,便可走水路营商,最远可以上溯到江汉之地。只要找到接手的客商,转手到河洛也方便得很。”
“大人真乃神人也,如此年少,却能懂得这许多东西,武某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在营商上算是颇有天赋了,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些投机取巧的小打小闹。”
“据说极西之地,有一个胡人豪商,名叫巴菲特,一生获利无数,旁人问其诀窍,唯有微笑答曰:无他,善寻价值洼地尔。你纵然见识不够,但是只要秉持此心,此生定然可以成为当世豪商。”
武士彟若有所悟,询道:“何谓‘价值洼地’?莫非便是一些在别人看来不值甚么钱,然而咱有秘术、先机之后,便可以使之变废为宝的生意么?”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吧。”满足了自己宣泄恶趣味的欲望之后,萧铣也没多纠缠,便假作认可了武士彟的认识。
……
不得不说,武士彟这个人虽然受限于见识程度,暂时不太跟得上萧铣的节奏,但是实干的狠劲儿还是有的,而且很愿意学习。跟着萧铣满杭州城转了两三天,把情况都摸熟之后,他马上投入到招募民户、营建设施的工作中去。
此前一年半里,萧铣利用公务之便,对于他如今吞下的这个地块所做的前期基础设施建设还是不错的,至少水利都已经修好了,通往各处的黄土路也都好歹平整过,若是能够招募到流民,也就是屋舍工具需要另行筹备建造而已。这件活儿说难不难,不过考虑到如今仁寿初年天下还算太平,可以随便压榨的流民也不多,所以也不是非常容易。杭州既然是地广人稀的地方,自然很难让已经有户籍的百姓来给你种地。
没人干活的话,土地承包在那里也不会自然产生收益,萧铣给武士彟想的,无非是两个办法。一个,是从钱塘江对岸的越州吸引人口。此时的越州富庶不比苏湖,而人口稠密尤有甚之,每一丁占四十亩课田在越州的贫民中是很难做到的,但是即使做不到,给朝廷纳税的时候依然要按照四十亩课田纳税,压力自然要大一些。这样的地方百姓自然有流动的可能性。
第二个办法,那就是搜刮一些黑户隐户了。这个时代最大的黑户来源,本是世家望族隐瞒人口,不过那种情况在关陇、并州比较常见,在江南很少,因为隋朝江南的世族已经被削弱消灭了不少。
在江南,尤其是杭苏湖地区,主要的黑户存量便是十年前的高智慧之乱等民变——也就是那次把萧铣的祖父萧岩和三叔萧献拥立为主、最后兵败还得他们被杀的那次战乱了。杭、苏、湖、越等处主体多是平原,逃人隐户自然不容易躲藏,但是杭州的于潜县(临安),婺州部分县城却在天目山区,紧邻杭州西边,当年陈亡后逃进天目山至今躲藏的黑户不敢说太多,但是一两千户肯定是不止的。
这些人,用别人的名头肯定是挖不出来的,但是萧铣的名头却不一样了,当年其祖父被杀前就是这些义军的首领。如今有一个回到他名下依然藏匿户口、洗白身份的机会,诱惑力还是不小的。最关键的是,田亩名义上还是萧铣自己占的,只要完税不耽误,以萧铣的地位,在杭州根本没什么人来彻查这些无害之人的真实身份。
武士彟知道萧铣不在乎打这张牌,他自己当然就更不忌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