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果然,对方在犹豫片刻后咬了咬牙,十足不甘地发问:“你要多少灵石?”
叶宗衡故作虚弱地瘫在地上,抬手比了个数:“不多,五千灵石就成。”
“五千?”
贺知洲大概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掏出钱袋掂量一番。在经过一段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将钱袋递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我没那么多,你自己看着拿吧。”
穷鬼。
叶宗衡心下冷嗤,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地上,抬手接过钱袋。
意料之外地,贺知洲居然没松手。
他皱了眉,不耐烦地加大力道,用力把钱袋往自己这边扯。
然后在同一时刻,耳边响起贺知洲震天动地的嘹亮嗓音:“救命!抢钱啊!你拿我钱袋做什么!!!”
哈哈,没想到吧!白痴!
贺知洲面上惊恐万分,眼底却满是猖狂冷笑。
他在穿越前的工作是什么?演员啊!这臭小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局面瞬间两级反转。
叶宗衡:草。
与佯装病弱抽搐的叶宗衡不同,贺知洲的这道声音喊得中气十足,还裹挟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慌乱与无措,仿佛下一刻就会哇地哭出声来,十足可怜。
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朝他俩所在的方向看。
叶宗衡百口莫辩,恍惚间已经听见有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当街强抢钱财,实乃败类!看他腰间别着把剑,到底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他听得一口心头血差点上来,一计不成,心下又生一计。
既然贺知洲打定主意要将他拉下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这个念头匆匆闪过,叶宗衡眉目一凛,周身灵气暗涌、剑意陡生。贺知洲有所察觉,心里有点慌。
不会吧,难道是因为被他反将一军,叶宗衡恼羞成怒要直接开打?
不至于啊大哥!明明是你先碰瓷的!
叶宗衡修为已至元婴,他一个只知道划水过活的小金丹自然不敌。
正要仓皇逃窜,对方的剑气却已呈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稍作停顿后,便如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径直打在了——
叶宗衡自己身上。
贺知洲懵了。
只见叶宗衡整个人跟坐海盗船似的疯狂后仰,一击被锤上半空,在进行一个华丽丽的三百六十度大转身后,以烂泥巴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
然后像坏掉的破布娃娃般抽搐一下,奋力抬起右手:“我不过抢你钱袋……你为何,下此死手……”
说完喉头一热,喷出一口血来。
——哈哈,没想到吧!他还有这一招!跟他比演技?白痴贺知洲!
贺知洲:……
贺知洲:草!!!你有病吧!!!
叶宗衡此人竟伤敌一百自损两万!
这是什么绝世天才!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啊兄弟!
“救命,杀人啦!”
围观群众哪里见过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反转,一时间尖叫声喟叹声求救声四起。
叶宗衡仍躺在原地不断抽抽,偶尔吐出一两口泡沫似的血花。
贺知洲身处风暴中心,无处可逃,脑子里须臾间闪过许多许多。
他的表演基本法,中国电视史,恐怖片喜剧片乡村爱情故事。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还有路可走!
“我今天打的就是你!”
在铺天盖地的议论声里,贺知洲深吸一口气,目眦欲裂地破口大骂:“要不是你这败家子偷了家里所有钱财,咱们重病卧床的娘亲会平白无故没了性命吗!”
吃瓜群众的声音小了一些。
贺知洲恨铁不成钢,继续激情怒骂:“二弟!我知道你爱逛青楼,但咱爹已经连饭都吃不起了,就等着我钱袋子里的灵石回去救命啊!你当真忍心把它抢走,全送给那小桃红姑娘吗!”
小桃红,正是被贺知洲挤掉花魁地位的烟花女子。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局势便又是天翻地覆。
周围人纷纷怒骂:“没良心的东西!要是我,非得把你骨头打断!”
甚至有人热心肠,已经做好了众筹捐款的准备:“不知钱袋里的灵石够不够?太可怜了,我这里还有些闲钱,不嫌弃的话带回家,给你爹吃点好的吧。”
叶宗衡听得血花噗嗤噗嗤往外漏,恨不得爬起来痛斥这群听风就是雨的愚民。
现在好了,他不但被自个儿打得动弹不得,还成了被口诛笔伐、十恶不赦的那一个。真真得不偿失,损了夫人又折兵。
他还想再出言辩驳几句,却突然察觉人群中的议论声小了许多。抬头望去,竟见到熙熙攘攘围观的人潮纷纷向两侧散去,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
一名身着玄服、人高马大的青年缓缓而来,粗略打量现场的一片狼藉后,颔首沉声道:“二位,我乃鸾城刑司院刑司使,听闻此处有异,特来查探情况。”
简而言之,就是这座城里的高级督察。
叶宗衡本来只想整整贺知洲,哪里料到竟会招来此人,心慌意乱之下,只得尴尬笑笑:“这……不必吧。”
说完了又暗自腹诽,他们俩闹的这样一出,就算真想查,也查不出什么猫腻来。
哪成想玄服青年信誓旦旦:“我已听旁观城民大致叙述了事件经过,虽然错综复杂,但还请二位不要担心。”
他说着加重语气,抬眸看一眼城主府顶端一只展翅腾飞的鸾鸟雕像:“诸位有所不知,由于城中频频有女子失踪,城主特意在鸾鸟像上设了法术,能监视城中各个角落的一举一动,并通过玄镜再现出来——二位快看!那只眼珠正巧转到我们这边,方才发生的一切,必然都有好好记录下来。”
法术,监视,记录。
贺知洲已经要被吓吐了。
再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果然见到鸾鸟眼中的绿宝石直勾勾盯着这边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光芒。
谁能想到,他们两人处心积虑勾心斗角这么久,却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那只鸟狂笑着拍得七零八碎:“哈哈,没想到吧!鸾城里是自带监控摄像头的!”
没想到,那是真的没想到。
贺知洲浑身发抖:“不、不用了吧!”
叶宗衡眼神飘忽:“这也太麻烦了,不如让我俩私下协商解决……”
刑司使满面正气,朗声笑道:“不碍事!天道昭昭,人可欺,心不可欺。二位争执如此激烈,寻常手段皆难以辨别善恶真假,我今日便要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让作恶的那人无所遁形!”
此言一出,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面玄镜来。
在场的好几十双眼睛,一齐盯着镜面上看。
先是叶宗衡拙劣的演技,还没被贺知洲碰到,便直愣愣摔了个屁股蹲。
然后是贺知洲亲手把钱袋递给他,随即面目狰狞地大喊“有人抢钱”。
最精彩的,当属叶宗衡剑气上涌、呈回流之水的态势一股脑迎面而上,将他自己掀飞的时候。
青年旋转着一飞冲天,在贺知洲面如死灰的神情下悠悠落地,长衫飞舞,如花似梦。
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刹那之间现场毫无声息,刑司使的笑容随着画面进程一点点黯淡下去。
本以为是出血泪俱下的悲惨故事。
结果成了两大影帝互飙演技,把众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这一出碰瓷与反碰瓷,被他们玩得妙啊。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迟疑着出声:
“啊这……”
“剑修之行径,果然不是常人能企及。”
“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当真超凡脱俗——姑娘,你认识这两位吗?”
紧接着是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淡漠至极:“不认识。”
在她之后,又有个少年人迅速接话:“看他俩关系亲近,应该出自同一门派。我们万剑宗向来行得端坐得正,弟子怎会如此,哈哈。”
叶宗衡心头一梗,朝着声源望去时,赫然见到同门派的苏清寒和许曳。
见他抬起脑袋,一对狗男女很有默契地一并扭头,假装陌生人。
贺知洲看得合不拢嘴,笑得十足嘚瑟:“报应啊!可怜啊!同门情深啊!我的同门就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整个人失了言语,僵在原地。
以郑薇绮为首,亲爱的同门们在察觉到他视线后,纷纷神色复杂地扭过头去,假装无所事事,四处看风景。
而他们的腰间空空荡荡,哪里还见得到半分剑的影子。
——为什么你们这群混蛋都把剑藏进储物袋了啊!为了跟他撇开关系,连自己是剑修都不想承认了吗!
“今日天气真好。”
最先扭头的郑薇绮道:“适合念书,我最爱念书,文质彬彬的,多好。”
孟诀做惋惜状:“早听闻剑修行事不一般,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小白龙涨红着脸,连龙角都染上了浅浅的粉色,一想到贺师兄之前的行径,就害羞得想哭。
宁宁侧着脸,视线就从贺知洲到了旁边的裴寂身上:“当街闹事,实在过分。小师弟,你怎么看?”
裴寂:“……”
裴寂:“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贺知洲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裴寂!你这叛徒!色令智昏!!!
“请两位跟我走一趟吧。”
刑司使道:“届时会告知门派长老前来亲自认领,不知二位师从何门何派?”
叶宗衡故作坚强,忍住泪花闪闪冷哼一声:“看不出来吗?小爷我来自玄虚剑派,玄虚天下第一。”
贺知洲眼一斜嘴一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象牙山跑来修了仙:“大锅,俺是万剑宗滴徒弟。待会儿轻点罚成不,俺们万剑宗滴都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