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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身心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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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当两人赶到河东郡平阳县城,已是第四日午后。霍去病径自去了县廷探问:“此间是否有位县吏名叫霍仲孺?”

    廷前的差役说:“确是有,不过今日他休沐,人不在县廷内。”并告知了霍仲孺的宅舍所在。

    霍去病压住内心激动,循着差役所指来到城内一处满栽槐树的院落旁。他立在矮墙外向里探望,只见其内屋舍数间,已显出些灰旧的样子,偶有仆妇在院中穿行劳作。

    许是近情情怯,霍去病只怔怔望着,却不敢下马上前叩门。

    月歌一路看来,早已猜到八九分:“想必大人就在里面,要进去么?”

    此时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开门行出,瞧见了矮墙边停有两骑人马,便过来相询:“二位有事么?”

    霍去病见他衣衫素旧,只当是霍家仆童:“你家主人可在?”

    少年却说:“客人可是来访父亲大人?他外出未归,还请客人稍等,容我入内禀告嫡母。”言谈举止彬彬有礼,颇有教养。

    霍去病跳下马来,上前将少年仔细打量:“你是霍家儿子?”见得少年眉目清俊、眸光有神,霍去病心间一阵澎湃。眼前这人是自己的手足兄弟,怎不叫他激动?

    “正是。小人霍光,字子孟。”

    “子孟?”霍去病听了,眉头皱起,“谁替你取的字?”汉地家族连排行都将嫡庶分得清清楚楚,嫡长为伯,庶长为孟。

    霍光笑笑,低声说:“光是庶长子,不得嫡母喜爱。祖父便提早为光赐字行冠礼,以图早立。”

    这话不啻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了霍去病头上。若霍光是庶长子,那他霍去病又算是什么?难道当真应了舅父所言,霍家根本没将他这个私生子算作亲人?

    不远处有牛车朝此驶来,霍光见了喜道:“是大人回返了。”

    霍去病神色僵冷,猛然跃上马背,疾驰而去。月歌只得也策马跟上,随他过了街角,又见他拨马回转,隐匿在一株槐树后远远望着霍家的方向。

    那边霍舍门前,有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霍光则在一旁理辔牵牛。妇人牵着幼儿从门内迎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

    霍去病定定地看着,僵若木雕。月歌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担心上前。刚触及霍去病肩臂,他却豁然掉转马头,疾策而去。

    “去病,你要去哪里?等等我。”

    无论月歌在后如何呼唤,霍去病仿佛充耳不闻,扬鞭狠抽马臀,似要迫不及待离开这里。他癫狂疯驰了许久,坐骑逐月有些疲倦,这才缓缓停下。霍去病望着苍茫天地,突然生出一种感觉,自己仿佛被这世间所遗弃了。

    而后,急得焦头烂额的月歌追至,默默陪在他身侧。天马逐月太过神骏,她怕霍去病再度想不开狂策乱奔,急拉了他回到大路上来,终于在天黑之前寻了个亭驿歇下。

    霍去病一直沉默着,便是入夜上了榻休息,仍未开口说半个字。月歌知他心里难受,细心打点一切后,便乖巧地依偎在他身侧。

    许久,霍去病艰涩开口:“我不听舅父劝阻,执意前来寻亲父。日间你也见到了,他们一家和睦,而我不过是个外人,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月歌心里为他难过,更知他此时需要向知心人倾吐胸中郁闷,于是抱着他默默聆听。

    “我幼时居于奴婢群中,那些孩童欺我无父,人前人后都嘲笑我这个私生子。而后姨母得今上宠爱,我与母亲不再屈为人奴,只旁人仍暗地里龌言龊语。为此,十天半月里我少不得要与人相殴。我随母亲居于詹事家宅十余年,总觉是寄人篱下,万事俯仰由人。陈詹事待我也算亲厚,只我总归不是他所出,他待我与待幼弟在细处仍有不同。每见幼弟喊他阿翁,我也在想,何时我也能对着自己的生父喊上一声阿翁……”

    月歌听着,心底对霍去病多了几分怜爱。难怪他人前少言、性子孤倔,多年来又有谁能真正探入他内心,知他懂他?

    霍去病还是生平第一回对人说这么多话,因今日之事,多年来藏在心底的迷茫和对亲情的渴望再也关押不住,一股脑儿尽数倾泻出来。

    “便是得天子宠信、屡立军功、拜将封侯,那又如何?堂堂冠军侯只知其姓却不知其父,更不知宗庙氏族在何处……这些话我从未对人说过,更不敢让母亲知晓,怕她担忧挂心。”霍去病转身抱住月歌,将头伏在她胸前,低声道,“幸而有你。”

    此时他便像个迷途顽童,寻到了家的港湾。月歌抱着他,满心尽是怜惜爱意:“恩,我在,我永远陪着你。”

    千言万语,抵不过而今的静静相拥。暗夜中,两颗心从未感觉如此贴近过。

    待二人回到长安,因河西受降圆满成功,刘彻大肆封赏,划定一千七百户益封骠骑将军。至此,霍去病的食邑已逾万户,军功仅在大将军卫青一人之下。

    而那些前来归降的河西部众来到长安后,汉天子用来赏赐的钱就达近百万。浑邪王被封为漯阴侯,食邑万户。鹰庇、禽犁和铜离在归降一战中有功,分别被封为辉渠侯、河綦侯和常乐侯。

    如今西塞无战事,天子大悦,于是减了陇西、北地、上郡戍守之兵的一半,以此使天下百姓的徭役负担得以宽缓。

    霍去病回想起当日澹凃酋长之言,便向刘彻进奏:“游牧之民惯居水草之地,而今我汉朝得开疆辟土,陛下何不将归降民众迁至新郡?”

    刘彻和众臣皆深以为然,新开辟的疆土若无民居住、无人镇守,日后仍是会被匈奴或其他游牧部族再次掠夺而去。

    于是不久,朝廷便将河西归降来的匈奴部众分迁到边境五郡原先边塞外的河南地区,并保持他们原有习俗,作为汉朝的属国。

    这些时日,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都忙得不亦乐乎。霍去病和月歌虽有时同日受召入宫,却苦无机会说上半句话。二人只能远远以眉目传情,犹自难解相思。

    受降之事终于告一段落,月歌乘车回返赵安稽家宅,未至北阙,却见前方停着一辆驷驾帷车,堵住了去路。有霍去病的亲卫迎上来说:“冠军侯请月公主入车一叙。”

    月歌面薄,扭捏不动,直至那亲卫再三相请,她终究抵不过思念之情,跳下来,一溜烟钻入前面的帷车。

    亲卫让月氏人一行不用等了,便欲让车马启动。侍女们惊诧:“这怎使得?如何向昌武侯交代?”一齐到帷车旁请示。

    月歌的声音从帷幕内传出:“你们回去罢……”语音戛然而止,似是被什么堵住。须臾,只听霍去病在车内吩咐:“你们回禀昌武侯,就说我留月公主在宅内作客。”语气竟是不容置疑。

    待人走了,月歌在帷幕内早已双颊通红,嗔道:“你这样,我怕他们都在背后笑话,我还要不要见人了?”

    年轻男女初尝情滋味,总觉不足。霍去病抱着她舍不得放手:“这些时日不得亲近,你可知我有多难熬?这样下去不行,如今诸事落定,明日我便向今上禀告,早些娶了你。”

    月歌仍觉有些难为情:“这般快?”却见霍去病伸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说不准你此刻腹中已有了我的孩儿,我必不能让他一出世便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自那夜起,二人已数度欢好,若真的珠胎暗结,却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次日,霍去病入宫觐见天子,还未等他开口,刘彻便说:“如今河西匈奴已灭,朕赏的华宅你也收了,业已立,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霍去病恭敬道:“臣今日前来,正是要向陛下禀明此事。”他觉察出不寻常的意味,但自己心意已决,无论如何都要向天子坦陈此事的。

    刘彻面色有些难辨,早有人将霍去病和月歌之间的传闻向他禀告。他此前只知二人曾结义,万万没料到最后竟发展成这样。于是刘彻沉吟道:“你之前说有意中人,大可娶了做妾。朕早有打算,日后让骠骑将军尚公主。”

    霍去病俯身一拜:“不敢隐瞒陛下,此次受降归来途中,臣已与月公主结为了夫妇。还望陛下恕臣先行后奏之罪。至于尚主一事,臣生平绝无此念,只能辜负陛下错爱。”

    刘彻目光冷起,这个霍去病忤逆上意已不是第一回,自己以前是否太过纵容,以至于他恃宠而骄?这次绝不能再容他如此放肆:“霍去病,你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那月公主的身份?娶一个匈奴居次,你要置朕的颜面何地?置汉廷的声威何地?”

    虽月歌并非军臣所出、生父为汉地人,她实际上也算不得是匈奴的居次,但霍去病并不想辩说。天子执意不许,无论他如何辩驳,也无济于事。

    霍去病只直挺挺跪着,坚持:“臣此生只认定月歌为妻,绝不另娶他人。”

    刘彻怒极,挥袖将案上诸物横扫于地。

    霍去病却并不惧怕,伏身再拜:“陛下息怒,臣甘愿受罚。”

    天子面色愈发阴沉:“霍去病,莫仗着朕宠你,你便可以这般放肆,一再忤逆朕。那郭允是郭解之子,当初郭氏诛族,他是漏网游鱼,而后他还私通匈奴背叛朝廷。你和淳于月二人竟然与个逃犯逆贼结义,你来说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和淳于月?又该如何处置私自放走郭允的卫青?”

    霍去病闻言骤惊,他沉声道:“臣与郭允结义前并不知他的身份,所谓私自放走逃犯,与舅父无关,陛下若要治罪,便治臣一人之罪罢。郭允私通匈奴,臣虽与他结义,却跟他势不两立。”

    这话让刘彻好受些,但他仍拿霍去病无法,好说歹说,这倔强小子仍是坚持如昔。

    天子不由焦躁地来回踱步,心道,霍去病这性子不正是自己所欣赏的吗?只是有时却让人又爱又恨。瞧他那倔样,就算自己下旨砍了他的头,他也不会悔改。

    刘彻想到此,怒气渐渐平息,却冷冷下令:“你二人未行六礼,算不得成婚。年轻人,欢爱一场也就罢了。假以时日待你想通了,朕再与你议尚主之事。”软硬都行不通,那便往后拖延。他想着霍去病对月歌只是一时迷恋,总有一日会热情褪去。

    天子不肯再议此事,让霍去病回宅闭门思过,而后又招来内侍:“去传月氏公主进宫,朕有话要问她。”

    月歌接了旨,想起今日霍去病入宫一事,不知为何,她心中亦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当她入了殿叩拜,汉天子迟迟不叫她起,她便晓得刘彻是不同意霍去病娶她了。

    “淳于月,你当日在大殿上说,朕的骠骑将军是天之骄子,有他辅佐,我汉朝必国富兵强。”

    月歌点头:“正是。”她顺着天子的话音,静候下文,却听他问:“那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又如何?”

    她不敢乱说话,想了想,小心翼翼措辞道:“陛下雄才大略、睿智英明,是世间无可比肩的君主。”

    从她口中说出的赞美总是令人舒坦,刘彻满意点头:“你这孩子说话坦诚实在,朕着实欢喜。”而后他话锋一转,“既然朕如此英才无匹,那朕的女儿大抵也差不到哪里去。若骠骑将军娶了朕的女儿,他们日后生下的子嗣,定能继承其父族之英勇和其母族的睿智。有了这样的人才,那我汉朝日后开疆辟土,威震远邦,岂非指日可待了?”

    月歌此时已完全明白刘彻的意思,一颗心直沉到了谷底:“陛下深谋远虑,非我等可及。只是情之一事,又岂能勉强?”

    刘彻目光深远:“可惜,朕的骠骑将军不听话。淳于月,你是去病的义弟,他必会听你的劝告。若你能说得动去病尚主,朕也无须做出什么强压的手段来。”

    一番言语,软硬兼施,都是要让她知难而退。月歌拜辞了天子出宫,一路上神思恍惚。情形果然如她担心的那样,霍去病在汉廷权高位重,他的婚事必定不能自己做主。刘彻已打定了决心要霍去病尚主,自己又有何能耐去抗衡?便连霍去病也不能。

    待她行至宫门外,那里早已候着一乘熟悉的车驾。霍去病端坐其上,问:“你怎一个人?车马和驭夫呢?”

    月歌勉强挤出笑:“我想独自走走。”

    二人沉默相视,霍去病沉声说:“上来罢。”

    月歌不动,定定望着他:“你不问我为何入宫么?”

    “今日在皇帝那里,你也求不到什么结果罢?”

    ……

    月歌每说一句,霍去病的面色便僵一层。最后她望着他惨笑:“你还不明白么?今上是绝不会应允你我之事的。”

    霍去病似是不愿讨论此事:“上车!我自有办法。”

    月歌叹气,她爱他至深,不愿令他为难,方才一路走来早已想通。于是她温声道:“去病,既然今上不同意你我的婚事,那我们私下相会也是一样的。若哪日你我倦了,欢情不再,我依旧回我的祁连山……”

    咔嚓一声,霍去病十指嵌入车轼,生生将那木头掐裂。“这便是你的肺腑之言?”他冷冷望她,显然已是怒极。月歌竟不敢与他对视,低头轻喃:“是……”

    二人沉默许久,霍去病僵硬转过头,喝令驭夫:“启行!”

    月歌望着骖车[注5]渐行渐远,其上的霍去病脊挺如剑,却始终不曾回头。她心中悲极,眼中湿意聚盛,模糊了视线。直至远处那车化成一抹黑点,她蓦然感觉胸间大痛,似是被利刃生生劈开。人疯也似的向前狂奔,举臂前伸,仿佛要抓住那活命的稻草。最终骖车远去,直至不见。

    月歌力竭,跪落道旁,失声痛哭。

    飞羽般的雪花漫天飘扬,初冬第一场雪到来,渐将路面盖上一层灰白。

    失魂落魄的月歌在大雪中漫无目的乱走,浑浑噩噩间也不知穿了多少长安街巷道路。浑身尽湿,冰冷刺骨,可她心中寒冷却比身上更甚百倍。

    天色渐昏,城中即将宵禁,她才在路人提醒下寻道回到昌武侯宅,却远远望见宅门停着辎车一乘。

    侍女们在那里面带忧虑:“月公主一早受汉天子传召,至今仍未见回返。”辎车旁依稀是两名霍去病的亲卫,“无妨,冠军侯已带人去寻,我们奉命接两位至将军宅第,好侍候月公主。”

    这时,几人见到失魂落魄归来的月歌,皆是一喜:“公主这大半日去了哪里?”

    月歌面色灰败:“你们请回吧,我不会去的。”

    两名亲卫对视一眼:“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公主若有什么话,晚些可自己同将军讲。”说罢就要请人上车。

    月歌如今心烦意乱:“放肆,我不去,你们还能强迫不成?”转头忽然瞧见长街那头远远立着一骑,玄衣红马,即便在纷飞大雪中依旧清晰无比。她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谁,本以为两人结束,就此心死,谁知再见时,自己仍不争气地泪涌,怔怔看着那骑如箭一般冲驰过来。

    霍去病驰到近处,俯身一把将月歌捞上马背。她大惊,却挣不脱他的铁臂:“你这是做什么?皇帝知晓了会责罚。”这才发觉他一身风雪,衣衫尽湿,想必已在雪中寻了她半日。

    霍去病一言不发,策马如风驰电掣,蹄声在长安北阙甲第之间响彻。回到宅第,他显然还怒气未减,将月歌一把扛在肩头,穿阶过庭长驱而入。直至内室,这才将她掼落榻上。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此处,一步也莫想离开。” 见月歌惊异变色,他讥讽道,“你不是说不必成婚,私下相会么?我成全你。”

    月歌哽咽道:“何苦如此?明知无法善终,再纠缠下去,只是徒增烦恼苦痛罢了。”

    霍去病狠狠扯落身上大氅,俯身掐住她下颏:“想回祁连山?趁早死了这心。你生是我霍去病的人,死也是我霍去病的鬼。即便是我早死,也要让你下去陪葬。”他正在气头上,已是口不择言。说完蓦然扭过头,呼吸急促凌乱。

    月歌从未见他如此暴怒,不由怔怔落泪。而后她稳下心神,尽量语气平和地说:“去病,我何尝不想与你长相厮守?只是你我身份有别,汉胡之隔,为今上所不容。你若一意忤逆,只会让事态更坏。”她心中不愿的是,霍去病因此而被皇帝降罪甚至革爵。

    霍去病此时也渐趋平静,执起她的手,摊开掌心,还能依稀看到那处割开的痕迹:“我们已是夫妻,你忘了么?那日澹凃部落的仪式上,有天地所证,有你我血液相融。今上逼迫又如何?我便是丢官弃爵,也绝不抛弃发妻。”

    他胸中豪气忽起:“即便没了这些官爵权位,我霍去病为国家朝廷立下的战功,又岂会因此而磨灭?”

    月歌深受感动,忍不住扑上前抱住他,人已是泣不成声。霍去病亦回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二人仅是耳鬓厮磨,已不能宣泄心中对彼此的渴望。他们倒在榻上,急切地去扯对方的衣衫,唯有肌肤相贴、身体结合,才能感受到仍然拥有对方,仍然彼此相属。

    这是一场疯狂极致的欢爱,两人抵死缠绵,都恨不得将自己融入对方体内,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开。

    窗外雪飘如絮,室内情热逾火。

    许久,待暗幕尽落,一切恢复平静。二人在榻上静静相拥,舍不得放手,仿佛珍宝失而复得。

    霍去病忽然想起一事,连人带被将月歌抱起,转到偏室。那里筑了一方浴池,水汽氤氲了半室:“你在雪中冻了大半日,入热泉泡着驱寒。”

    月歌疲倦不已,只能由得他将自己抱入池中:“此处怎会有热泉?”

    “这宅第原先是王太后胞弟田蚡被封武安侯时所建,十分奢华。今上念我征战河西有功,便将此宅赐给我了。长安周边多热泉,不想这宅子的*也有一处活口。你去瞧瞧这池有什么特别之处?”霍去病说起此事,颇为得意。想起当初自己见了这一妙处,颇合心意,庆幸没有再次拒绝天子赏赐的华宅。

    池内泉水温热适度,月歌泡了一会儿,待身上寒意尽散,便四处打量。活泉自一头引入,又从另一头排出。尽管室外冬雪积若堆玉,池内依旧暖如春夏。

    “这是……”月歌转过一侧,惊讶望见,浴池建成半月弯形,氤氲水汽前方驻着一块巨石。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依稀便是二征河西在钧耆水那夜的热泉湾再现。

    这是霍去病专门寻了能工巧匠来,依照当时回忆所打造。他上前拨开月歌后背濡湿的长发,细看她莹白肩颈,当日的咬痕已尽数消退。他低头循着记忆在那处轻轻补咬一口:“我信姻缘天定,更信事在人为。我霍去病认定的东西,任谁也夺不去,便是天子逼迫,也不能。”

    到此时,月歌终于也是放下心结。她绽开笑:“你连抛官弃爵都不惧,我又怕甚么?有你如此待我,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陪你走这一遭。”转过身,与他拥在一处。

    [注1] 休屠王死后留下两个儿子。长子日磾(mì dī)、次子伦,降汉后得汉武帝赐姓金。

    [注2] 《汉书》:票骑将军去病率师征匈奴,西域王浑邪王及厥众萌咸奔于率,以军粮接食。

    [注3] 《琴操》,又名《霍将军渡河操》。收录于《古今乐录》,南朝陈?智匠编录。内注曰:“霍将军去病益封万五千户,秩禄与大将军等,於是志得意欢而作歌。”按《琴操》有《霍将军渡河操》,去病所作也。

    [注4] 刚卯:佩在身上用作避邪的饰物。依等级用玉、犀、象牙、金或桃木制成,长形四方体,有孔可穿绳,四面皆刻有文字,多为驱鬼愕疫等辞。首句常作“正月刚卯既央”,因称为刚卯。流行于汉代,自皇帝、诸侯王至士人莫不佩戴。

    [注5] 骖(cān)车:三匹马拉车的车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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