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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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