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尚铭没想到他反应会这样大,开始还以为朱见濂只不过是变着法谈条件,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他明显急需东厂的助力。可走得远了,朱见濂依然没有丝毫留恋的表现,尚铭这才确定他不是说着玩玩,连忙站起身追了出去。
“世子殿下,有话好商量。”尚铭那张褶皱横生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笑意:“方才提出的不过是一种方案,还有其余方案可以选择。您今日既然来了,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就算还有其余方案,可尚公公却把此法摆在首位,恕我难以接受。”朱见濂眉头紧蹙,指了指自己身上包裹的纱布,不太乐意地同尚铭拱了拱手:“尚公公今日邀我前来,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我重伤在身,实在没有精力久谈,还请公公谅解。”
尚铭敛了笑意,盯着朱见濂看了一会儿,斟酌片刻,说道:“也好,世子可回去好好想想。除了方才所言,终归还有别的法子,我相信东厂会是世子最好的助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朱见濂“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乘上马车,毫不留恋地离去。
尚铭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以手遮腮,噙着一抹诡笑:“距离淮王离京还有八日,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我们很快就会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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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濂身置颠簸的马车,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令他恹恹闭上了眼,竟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睡着了。
似乎是很长的梦境。
夏莲温柔关切的触感,父王色厉内荏的逃避,秋兰吞金梗塞时空洞无助的目光,汪直站在蹴鞠赛场上的挑衅神情,还有小瓷片儿,他的小瓷片儿,那徘徊于两难之中的痛苦纠葛……
沉沉的负荷压在他的肩上,难以进,更不可退。他也想回到当年同沈瓷初遇时那满嘴胡诌、风流自成的少年郎,可过去已经过去,他决计不能同淮王一般得过且过,对心爱之人被杀的真相视若无睹。因而他选择了这条路,势单力薄,孤独无垠……
可这却是他必须做的。
手握紧,却什么都没有抓住。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行路,孑然一身,不可声张。他以为自己应该习惯了,可心底,还是渴望得到那么一点理解和陪伴。
从前,他以为沈瓷是他的陪伴,是他孤独行程中的那束光,可眼下看来,这想法着实过于奢求了。
他懂得,她有她的立场,夹在两个人之间,恩义情谊都不可负。
他不怪她。他只是,觉得有些孤独罢了……
小王爷是在黄昏的末梢回到了驿站,夕阳耗尽了最后一丝残血,将天空拢在昏暗中。
他进门,入院,刚拐了个弯,就看见了站在回廊里的沈瓷和卫朝夕。
沈瓷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听说了朱见濂同汪直在蹴鞠赛场上大打出手的事。此刻亲眼见他脸上绕着纱布,身上缠着绷带,满腔的话语顿时被噎了回去。
他们面对面站着,看向对方,说不出一句话。
卫朝夕见状,拽了拽沈瓷的衣角,知趣地先行离开。朱见濂冲沈瓷点头,微微转身,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沈瓷跟了进去。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想说的话,只是开口无比艰难,需先用沉默做铺垫。等了这样久,沈瓷之前的焦躁已经褪了大半。她帮朱见濂褪去外衣,挂在架上,又银炭点燃,将屋里温度提了些许,这才在朱见濂旁侧坐下来。
“还觉得冷吗?”沈瓷问。
朱见濂没有抬头,似可以掩藏那一脸难堪伤痕,只慢慢问:“等了我多久?”
“没多久……”
“如果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妨告诉我。”
沈瓷咬咬唇,握住他的手,放低了身体,抬起眼看他:“一年前,我离开淮王府的时候,曾经拜托过小王爷,若是今后查到在景德镇刺杀之人的蛛丝马迹,请一定要告诉我。您还记得吗?”她的话平淡无奇,却似乎每个字都像是裹着血从牙关里迸出般:“现下……我想问,当初拜托小王爷的事,可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