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为什么不上学堂?”“我爹不让上,他说识字无用。”“愚昧之见,只知道在地里刨食,哪见过外面天地。”李夫子有些忿怒,但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发现有些不妥,人家的儿子还在跟前站着呢,自已怎好编排人家。李夫子当下换了口气,和颜悦色的对高登说“你可愿随我学习写字?”“我愿意,只是我爹不让。”李夫子一口气又堵在了胸口,这种愚夫,他也不好多说,就对高登说:“不要管你爹,只要你愿意学,我就去找你爹,一定要让他答应让你上学。”“我愿意”,高登毫不犹豫。
高登摸着桌上的宣纸和毛笔,既新奇又熟悉。以前他看见的多了,但是只有寥寥几次用过伙伴们的,其余都是自已用手指头在地上比划,这套学习用具全部是李夫子给他的。高登知道这应该也是他爹的条件——一文钱不花,另外如果农忙时节只上半天课或停课。
李夫子也很满意,得天下良材美质而教之,就是他这个当了几十年老师的最大心愿了,没有认真练过就能写出那种水平的字来,这等人才怎么能让他埋没呢,一定要让他在自已手上雕琢成器。
转眼又过了一月,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下了,地上一片银白,高登正拿了个树枝,弯着腰在雪地上写着字。
李夫子隔窗看着这个得意门生,正是百感交集,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自已暮年的时候,能得到如此佳弟子。只是十天功夫,高登就在自已的教导下一日千里的进步着,写出的字几乎能以假乱真。李夫子本来不相信有生而知之者,现在也不得不感叹自已见识不足啊。
他还专门问过高登,怎么写字的笔力运用如此老到,圆转自如。高登回答他已模仿夫子的字几个月了,日思夜想,一心一意,只是缺少实践而已,现在有了纸和笔,自然就学的快一些。这些话半真半假,但是李夫子听着还是舒服多了,毕竟练十天就和自已写了几十年的字一样太打击人的自信了,练几个月的话,其实还是挺伤人自信的,但总算比十天要好接受一些。
高登对于自已写字的功夫倒没有放在心上,他更关心自已过目不忘,远超众人的事情,等他旁敲侧击的问起夫子历史上有哪些神童,都有哪些事迹时,才发现原来历史上有不少这样的例子。过目不忘的不少,出口成章的也有,还有七步成诗的,高登一下就把心放下来了,看来是众伙伴太笨,不是自已太聪明。
放下心的高登开始随心所欲的展示才华,李夫子这下真感觉捡到宝了,不但是千年一遇的书法天才,而且还是过目不忘的神童。高兴的李夫子一天到晚嘴一直咧着,和他夫子的身份和气质很不协调。李夫子将自已收藏的一些名字法贴和墨宝都拿出来,一边讲解各名字字体的特点一边让高登临摹。
这些字贴真晃花了高登的眼睛,千奇百怪,有的笔势雄浑,用墨饱满,有的笔走龙蛇,活泼灵动,有的用笔枯瘦,力透纸背。高登是边写边问,但让李夫子不满的是,高登问的问题大半都是这个字什么意思,那个字什么意思,这个字怎么念,那个字怎么读。李夫子的脸越来越黑,这浑小子是识字来了,可惜了老夫一生收集的名家法贴,真是对牛弹琴,焚琴煮鹤。偏偏这小子书法天份高的出奇,别人最难体会的笔势运用,顿挫转折之处他一临就会,入木三分。反而是在基本笔画上面显得笔力不足,有心无力,一笔一画的楷书写的最差。所以李夫子打发他每天专心写二遍千字文,要工整小楷。
高登现在正在雪地里用小楷写着千字文,通过这一个月的练习,各位名家法贴的临摹,他惊讶的发现原来同样的字可以这么写,也可以那么写,本来模糊的气机感应,经过各种各样的练习和临摹,现在也变的清晰起来。
所以李夫子认为最难的笔势、笔意、画断意连等笔画背后的东西,他反而感觉很简单,这上一笔和下一笔虽然没有连在一起,但他眼里这二笔的气机是一体的,左边一笔很轻是因为气机全在右边的下一笔上。而这些其他人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通过无数遍的临摹才可能意会的体现书法功力的地方,由于有千里眼,高登反而学的最快。反而是一笔一划体现写字基本功的地方,高登表现就比较一般了,这些地方别人也都能看的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