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光明领我进去时仙娘婆陈竹秀正站起身来,摸索着往外走。
屋外秋阳艳艳,屋里却有些昏暗。陈竹秀微驼着背,花白的头发盘在头上打了个髻子,满脸的皱纹起着荷包褶,脸色苍白,显得她远不止才六十岁的样子。此时她一双瞎眼大睁着,灰浊呆滞。
我上前二步,叫了一声“陈娭毑”。
其实我并不清楚该叫她什么。村里姓谭的才只几户人家,和我们孟家连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也没有,她这么大年纪了,想来和我祖母差不多大,叫声娭毑总不会错。
陈娭毑听后却连连摆手说:“别这样叫,你是贵客,平辈论交都是我高攀,你叫我娭毑岂不是折杀我?快、快请过来坐。哦,光明你出去吧,别让人进来,我要和祥红说几句话。”
廖光明很惊异的看了我一眼,答应着退出了里屋,并顺手带上了木门。
我虽也感诧异,但还是走过去几步,搬张方凳在她身边坐下,轻声对她道:“您这么大年纪了,我为何不能叫你娭毑?我要过了年才满十二岁,您说我是贵客,我实在不明白,您能告诉我么?”
她顿了顿,盲眼对着前方说道:“你不是正奇怪我怎的一下就成了仙娘婆么?”
我点了点头,猛然省悟她可看不见,遂又说道:“是的。我确实很好奇。”
“其实我自己也很好奇,我上吊未死,醒来后昏昏沉沉好多天,满妹子成亲那晚,我喝了些酒,忽然就这样了。有时是别人、哦不,是已死之人借我的嘴巴说话,有时却是我自己的感觉,也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仿佛是有人在我心里告诉我的。有像刚才,你一到我家院子,我脑壳里好像一下就亮了一盏灯,我就晓得你是谁了。
“你叫孟祥红,你在洞里得了两件宝贝。孟庆南屠户将你领进门,你真正的师父是桂新粮油匠,但成就你的是洞里的那位前辈高人。你将是一个奇才,日后前程无量……
“你不用问,也别打岔,先听我把话说完。我告诉你,我只晓得以前的事,而且有一些是不能说的,你应该明白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与人与己都不利,能说的我都会说,至于未来的事,我也不晓得,你问也是白问。
“我让光明叫你进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村里藏有一个厉害的山魈,去年好像还想对你下手。杨师公只能将它驱离,却不能将它制服或除掉,近来它又在村里兴风作浪,这一向发生的事多与它有关,如不能制服它,杏花村将无宁日,凶事连连。
你身怀奇宝,是惟一能克制它的人。你得想办法将它除掉,还杏花村一个太平……”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我真正的大吃了一惊。连桂老爹和洞中之事她都晓得,看来她所说非假。记得去年杨师公确实有说过纠缠我的是山魈。对于她说我是惟一能克制它的人,我大为惊奇。
我自衬虽然得了洞里不知名前辈的幻魂露和天叶香,近来各方面都大有长进,亮伯伯教给的拳棍,基本上一遍就会,练起来虎虎生风,术法方面自觉进步也很大,但毕竟从未实践,心里很没底。至于梦境之中黄鼠狼所说的能分辩神妖鬼怪摄人魂魄,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只不过依那日我隐约间能看见曾孟春身上的小蛇,以及他见我时的情形,还有酒癫子所说的,似乎又有那么一回事,我想了想说道:
“陈娭毑,我现今还小,懂的不多,根本不晓得该如何做。又怎能对付得了它?你既然知晓是山魈作怪,不能除掉它么?”
陈竹秀严肃的说道:“我晓得你的想法。实话说吧,我只知晓一些过去别人不知晓的事,对于未来的只是感觉和推测,而且我本身并无本领,也不会术法,只能为别人指点一二,所以这事只能靠你……”
“可我现在还莫什么本事呀?又怎能去除妖降怪呢?”
“呵呵!你是怀揣冷饭受饿!身有异能而不自知。不过这不怪你,也不用着急,水滴石能穿,功到自然成。你现在只是缺少一个引头,就像涧中之水被泥堤暂时阻挡,涓涓而流,一旦山洪爆发,泥堤垮塌,滔滔之势就不可阻挡了。你现在缺的就是一场这样的山洪……”
原来如此?一霎时我有一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省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