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积了一层,地上堆了一堆钢丝般的棕丝和一堆棕沫。他是棕匠,趁着年前这几日有闲,娘请他帮我们家织一件蓑衣,打一床棕垫。我家的老蓑衣破烂得遮不住雨了,春上雨水多,播种插秧少不了蓑衣,棕垫是为我明年去镇上读寄宿准备的。
我径直进到自己的小房里,坐在床边发怔。
自闰八月的中秋夜吸取月华,之后又误食鸡公蛇血,这几个月来,我自觉进步神速,除了亮伯伯所说的内力惊人,我还有了视物和感知的异能。
如今我不但视力极佳,夜能视物,还具备了另一种能力。只要我心念专注,盯着别人的眼睛,我就能感知他心中的某些想法,而被我盯住的人,如和我对视时间稍长,就会有一种想睡觉的欲念,这事我拿黄世仁他们几个试过。我现在一般都不对眼看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摄人魂魄。
我的感觉也特别的敏锐,只要是活物,凡靠近我方圆一丈左右的范围,我都能感觉得到。尤其对那些妖邪鬼影,感觉特别强烈,还有就是我能嗅到一种带有腐败气味的死亡气息一一能感知到那些既将死亡的人身上所发出的特殊气息。
我明白这些都是本领,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术法修炼境界。我也很是高兴过,可就是这种对死亡的感知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十月里七十多岁的曾宪京死了。在他死亡前三天我在大队代销店看见他和亮伯伯以及老书先生聊天扯白,当时他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十足,但我却嗅到他身上发出的腐朽气息,感知他行将死亡,果然第三天夜里他就死了。无疾而终,猝死。
曾宪京是个老好人,我很喜欢听他谈古论今。明知他将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连说出来都不敢,这让我心里很不好受。
十一月七队陈善祝老婆难产而亡的前五天,我去酒癫子家,看见她坐在门口晒大阳,远远的还冲我笑了笑,但我从她身上又嗅到了那股腐气,我和酒癫子说了,酒癫子摇头叹息,说是他也看出了端倪,预知她将十分凶险,他还是那句老话: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生是死的开始,死是生的终结,谁也逃不脱,只分早迟而矣。
其实我也知道生死乃自然规律,连草木都有荣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会死去,这不是任何一个人能阻止的。但是为什么我提前就能感知,而又只能坐视他们一步步接近死亡呢?这令我不能释怀,极度郁闷无奈。
姐姐进房来叫我吃饭,大概是见我样子有些不开心,关切问我道:“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白了她一眼道:“你才不舒服呢!”
“既然莫事干嘛吊着个脸?像有人欠你八百吊似的。”
我没理她,站起来往外走,姐姐小声地对我说:“哪天把大黄小黄带回来看看,好久莫见到了,是不是又长大了些?”
我转过身子小声说道:“我哪晓得它们在哪里?它们要来自己会来,找不到的。还有呀,我再次警告你,这事谁也不能说,就只我们俩,连娘也不能告诉,不然它们就再也不会来了。晓得么?”
姐姐点了点头,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那次在老鹰岩见过小黄鼠狼后,我叮嘱姐姐一定要保守秘密。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我隐去了秘洞,编造了个偶尔发现无父无母可怜小家伙,然后被我喂养的故事,姐姐毫无怀疑的相信了。
我这一向隔个六七天总会回家睡一晚,为的也是不想每次都让两只小家伙扑空,其实我也挺想它们。有一次两个小家伙夜里来屋里,正和我嬉戏,姐姐起夜发现了,进我屋里还玩了会。她很喜欢它们那毛茸茸的憨相。
吃饭的时候黄世仁来了,尔后是座山雕,胡汉三和曾祥昆一起来的。学校已放了寒假,天气晴朗,我们约好了饭后一起上山砍柴的。
当然,在上山去砍柴之前,一起去亮伯伯家看一看那只岩鹰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