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买卖人肉的肉市,不是卖儿卖女的所在……”
“什么?”
张守仁霍然变色,声音都高了好多上来,引得那边不少人看向这边。看是几个军将在一起,一群人脸上都有不安之色,突然就走了好几十个,这一下,把肉案子露出好多个出来。
果然是如杜伏虎所说,这人市就是卖人肉的地方,成堆的死人就堆放在地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服都剥去了,光溜溜的如猪狗牛羊一样被放在地上,有几个小伙计模样的,正在用桶担着水,冲涮着这些死人。
案子上都是摆着被开剥的死人,头颅剁了好几个在案上,都是眼睛睁的大大的模样,胳膊,内脏,大腿,分门别类,堆的小山也似。
这样的肉案子,整条二里长的小街,布的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
张守仁只感觉身上过了电一样,头发“涮”一下就竖了起来,差点把头盔都顶起来,额头额角,全部是豆料大的汗珠,涮涮的就顺着眼眉毛流淌下来。
人世间的情形,还有比眼前更加可怕,更加骇人,更加耸人听闻的吗?
怪不得刚刚那些卖肉的人,都是低头抱肉,做贼一样的跑着走出去,买卖人肉,谁能如买猪肉买羊肉那样谈笑风生,大大方方?
“我们走吧,大人。”林文远在他身边,低声劝道:“河南这样的情形,我早就看出来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田里没粮,说明连种子粮都在上年吃光了,路边的野菜刚露头就被挖着吃了,除了那些根本没法吃的荆棘树木,大人你在道边见过多少能吃的东西?就算这样,也是人踪察见,这说明灾情实在太严重,人们都背井离乡,到别处找活路去了。”
“难啊。”杜伏虎是鄣德灾民,鄣德是河南黄河北边的大府,人口众多,原本是人烟稠密,农业很发达的地方,自崇祯早年天灾就败落了,吴应箕等人记述的北方惨景,很多就是鄣德早些年的景像。
此时这个逃过荒的鄣德流民眼中隐见泪水,摇头道:“一家七八口出来,全村几百口人,出来后就看到官道上到处都是人群,路边和地里的野菜吃的光光,种下去的种子粮吃的光光,田鼠窝都掏的干净,一路上飞鸟都见不着,这么多人逃荒,就感觉路走不到头,人也见不到头,走了几天过后,一路就但见饿殍路倒了,走的越远,死人越多……大人,惨啊,太惨了。”
虽然说到最后,杜伏虎也不曾提吃人的事儿,但遭遇过如此惨事的人,恐怕就算自己不曾吃,见也是一定见过的了,其中必有不少凄惨之事,张守仁喟叹一声,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此时李灼然与王云峰这哼哈二将都赶过来了,见此情形,在林文远的示意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再过来。
还好大家进镇都是牵马而行,不然光是马匹跑动的动静,眼前这些人也就全吓跑了。
“他是鄣德流民,大舅,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面对张守仁的疑问,林文远苦笑一声,眼神中也满是苦涩之意:“也是好些年前的往事了,当时我是跟着一个老货郎当学徒,打打下手,挑挑担子什么的……一挑就挑到青州,进了青州地界才发觉不对,赶紧就往回走,就是这样,也是被人抢了担子,还差点被剁成肉馅……”[
提起当年的事,林文远也是有神思不属之感,山东的灾荒没有北方其余各省重,但在崇祯年间也是倒霉地界。
先是吴桥兵变,弄的登州府几成白地,到现在才因为张守仁的存在而恢复元气。祸乱遍及整个胶东,加上毛文龙死后东江各岛内乱,大量岛民逃到登莱,移民压力也是不小,反正吃苦的总归是百姓。
再有青州灾荒之事,因为衡王府霸占多半肥沃的土地,到处设卡,隔断粮商,原本不重的灾荒居然闹的赤地千里,据林文远所见,到处都是和眼前的情形一样,也是人市极多,那种伤心惨毒的模样,叫人难以忘杯。
最为凄惨的,当然就是百姓易子而食,也就是你吃我家的人,我吃你家的人,大家都不忍心吃自己人,就换着来吃吧。
听到这样的话时,张守仁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毛骨悚然”!
去岁从河南入襄阳时,一路上饥民甚众,浮山军也是沿途放赈,一路放到湖广。到此时,张守仁才是明白过来,和真正的惨景比起来,自己在去年看到的,也不过就是冰山一角罢了。
“六文钱一斤啦,要买的赶快了!”
虽是灾年,屠夫仍然是一脸横肉,身上也是,见张守仁几个没有动作,只在一处说话,便误以为是来买菜买肉的官兵,当下便是大声叫道:“大肉六文钱一斤,要多少有多少!”
最快小说阅读 M.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