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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高大壮没走,和三叔住一个屋,他那性格正对三叔的脾气,隔着门就听到俩人在屋里下象棋的声音,“臭小子!我吃!”
哐当声响,棋盘没被三叔砸漏了!
“哎,三叔!!”
高大壮音儿却急着,“您这炮隔了可五六个子儿啊,这都能飞过来?啥炮啊!”
“你看你这孩子,年轻了吧。”
三叔语气意味儿,摆明了玩赖,“叔告诉你,这就叫高射炮。”
“……”
我忍!
“哎!三叔!咱不带这样的啊!”
高大壮都要哭了,“别回头你在用我的士吃掉我自己的将,说是你培养出来的间谍,那咱就没得玩了啊!我咋走都得输!”
“不会,象棋哪有间谍,那不玩赖了么……”
三叔拉着长腔,“但是呢,我刚刚的高射炮炸过去有毒,老实告诉你,你的将已经中毒了,说死就会死,这一局,老夫不战而胜。”
“啥?!三叔!你还不赖呢!”
高大壮要疯,“我打从学会下象棋那天开始,就没见过您这样的!”
“年轻人,你还要多学习嘛,今天不就见到了……”
三叔不急不缓的,小曲一哼哼,“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你,愚的是我,争什么……淡定,来,再来一局……”
“三叔,我可算是知道精卫随谁了……你们师徒俩一样一样的啊……”
高大壮赖赖唧唧的,“下个象棋都欺负人啊你们,三叔,这把你可不能放炮投毒了啊……”
“……噗!”
我站在门外,终于忍无可忍的喷了!
高大壮是啥点子,在学校被我虐,来我家被祝浩虐,回头又被三叔给一阵忽悠!
问题是他还劲劲儿的,用他自己的话讲,就爱犯贱受这虐!
人生也太不易了!
“蛮蛮……”
我转过眼,妈妈和大奶奶抱着在暖气上烘干的衣服过来了,“笑什么呢,傻兮兮的。”
“没什么。”
我牵着唇角,左右揽住她们俩的胳膊,心里的酸涩,却层层弥漫,逐渐的,略有几分翻江倒海。
想什么?
我想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下去,直到永远。
……
这一晚,妈妈还是温柔的和我聊天,其实也没说什么,反反复复,还有很多是车轱辘话,说不够似得。
我也想和她说,想表达,直到天蒙蒙亮,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很清楚,再睁眼,我生命里的妈妈,就会离开。
这一次,是真正的上路。
三天,终成回忆。
妈妈没让我送她上车,到了那面已成垃圾堆的墙边时,她就示意我停下脚步,“我马上就走了,小英到车上就会睡得,你三叔会带她原身回到医院,修养几日就能恢复了……蛮蛮,你要记住妈妈的话……要乖,要坚强,知道吗……”
我点头,眼红着,“知道。”
坚强。
每个活着的人,都要学习这两个字。
好简单,好心酸,也好苍白,好难做到的两个字。
“那就好。”
妈妈颔首,眼神跳到我身后的大奶奶身上,“大姨,玉婷要先走一步了……您老务必要照看好自己的身体啊……”
大奶奶没应声,叹出口白气,挥了下手,转过脸,手指在眼尾擦拭。
“大壮……”
妈妈真是一个个道别,又看向我身边的高大壮,“以后,阿姨还要麻烦你多照顾我家蛮蛮……”
“我会的阿姨!”
高大壮重重的点头,“您放心吧,就冲您在那看着……我也不敢怠慢她!精卫可是我老板!”
“呵……你这孩子,就是幽默……”
妈妈眼眶含着泪,最后,又抱了抱我,声儿轻轻的擦着我耳廓发出,“蛮蛮,还要记住,要照顾好你爸爸……要知道,不管你走多远,他都是你的父亲……唯一的,谁都替代不了的爸爸……”
“嗯。”
我挤着音儿,谁能想到,这个让柳莺莺都忌惮三分可以二话不说就取了神棍性命的女鬼,居然是此等温柔善良的女人!
妈妈抱得我很紧,亲了我脸一下松开手,“乖孩子,不许哭……我心里难受,上路会不舒服的……”
我吸着鼻子,用力的隐忍情绪,不哭!
妈妈没在多言,对着三叔点了下头,两个人就顺着宽宽的胡同口走去。
天很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的关系,沉沉的,很压人——
妈妈还穿着祝小英来时的那件黑色羽绒服,只不过,脖子上系着一条围巾,驼色的。
我的钱不够买那真正的名牌,就在逛街时给妈妈在地下商城选了一条,这回,真是二百多。
妈妈还直怪我乱花钱,可我想说,给她花多少都不够,只是,再没机会了啊。
我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想到了不知从哪看到的一句话……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诉你:不必追。
哦,是龙应台的《目送》。
走出很远,妈妈的脚步一顿,扭头,冲我回眸笑了笑。
不舍,满足,欣慰,慈爱,心疼,想念,永别……
种种的情绪都包含在她的一双眼里,这一刻,神态美极,惊为天人。
照片般,瞬间就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永生不忘。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高大壮在我耳旁看着妈妈消失不见的背影突然唱了起来,“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我回过神,拧眉看他,“唱倩女幽魂干嘛。”
死样儿的!
还整粤语!
有哥哥那境界么!
“应景啊。”
高大壮叹出口长气,“不唱歌发泄下哥们心里难受啊……好姐啊,这就是母爱啊,母爱,伟大的母爱……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有病你!”
非得搁我心口上撒盐!
我移开眼,看到路面上无端的出了一到水痕,一路延伸到我的鞋尖前面,慢慢地,化开了一些早已冻硬的残雪,“这是……”
走了——
妈妈在用水痕告诉我,她真的走了——
鼻尖微凉,真的下雪了~
北方的冬,有的,就是最烈的酒,最大的雪,最热的火盆,和最寒的夜。
‘铃铃铃~~~~’
大奶奶的手机在我身后响起,接起后她就简单的嗯了两声,“精卫啊,你妈妈走了……上路了……你三叔说,你姑没事儿,送医院去了……”
“我知道。”
我看着地上化开的那一小摊雪水渍,忍着酸楚,摊开掌心,让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精卫,回去吧,别感冒了,走吧大壮,回去吧。”
“唉。”
我和高大壮左右搀着大奶奶的手臂回到三叔家里,走到一半,我还是忍不住的回头,隔着漫天飞扬的雪花看去妈妈离开的方向——
《英儿》里有说,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走到哪,你其实都在命运之中。
妈妈走了,可在我心里,她永永远远的,都留下了那道水痕,眼泪一样,今生今世,都搁在我心里了。
……
家里的事,在妈妈彻底离开心下算是掀开了新的一页。
大奶奶没急着回去,她担心我没法照顾好自己,特意和三叔留下多陪了我一段时间。
年三十,我跟着大奶奶和三叔还回爸爸家吃了年夜饭,因为奶奶的丧事不能放鞭炮,所以这小院子,就显得更安静寂寥,要不是开着电视,听听春晚的倒计时,根本就没有过年的氛围!
爸爸从妈妈的事儿大白之后就对我增加了许多内疚,说话什么,都加着小心,我倒觉得,其实他没必要那样。
我知道他很爱我妈,娶叶红霞,也是为了救我,包括我弟弟祝浩,能到这人世,多少都跟我有些关系!
爸爸那心情,包含了很多成年人难以言喻的无奈。
可是没办法,裂痕这东西么,已经出现了,我是做不到和爸爸亲密无间,但想的明白,该孝顺孝顺,这样,妈妈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
叶红霞呢,她对我的态度倒是一跃回到了解放前,许是清楚妈妈走了,她看到我也不在恐惧畏缩,话很少,可以说能免就免,客客气气的。
我态度上,就是无所谓!
反正都到了这步,该咋处咋处呗,叶红霞怎么说都是我爸的妻子,我弟的亲妈,难不成还真能当陌生人?
能翻脸?
不可能的事儿!
……
正月十五,我们一行人先去墓园给奶奶送灯,回来后三叔又打了出租车带我和大奶奶去了妈妈的坟,真是孤零零的一个土包啊,要不是墓碑上写了崔玉婷三个字我自己来都找不着!
三叔说,妈妈刚刚上路,这就算是头一年吧,给她送灯,点点亮,让她能看清前方……以后在来上坟,就没这些讲究了。
我没多言,回去的路上也很安静,知道,十五过后大奶奶就要回莫河了,手机,都要被老家的事主给打爆了。
镇子小,谁家遇到啥事儿不都得奔着大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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