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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韵说:“王大人思虑虽然周全, 但是,‘夫战, 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时再来,南岭依旧,西南更稳, 吾等以何胜之?是回去之后辗转反侧的悔之莫及?还是卷土重来的忐忑不安?”
王为喜脱口道:“属下知错。”说完才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在容韵面前示弱, 想要说几句挽回颜面, 容韵已经接下去道:“西南王推鄂国夫人出来,必然是压不住属下,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行的权衡之道。只要打破平衡, 西南就会冰消瓦解。”
陈致突然插了一句:“陈轩襄已经死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他。
陈致说:“很可靠的消息。”
王为喜脑子转得飞快:“自古有阴必有阳, 有进必有退。西南地广人杂, 可派说客进南粤。”
容韵往账中的太师椅一坐,拿起军报就翻阅起来。
王为喜垂手站在一旁, 等陈致与姜移出帐, 才惊觉不妥,手掌撑着桌案,干咳一声。
容韵说:“多吃梨。”
王为喜猛一激灵。这番对话,似曾相识。站直身体,看那张青涩秀美的侧脸, 心里寒气升腾。即便是虎父无犬子,也太像得太过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如崔嫣复生。但这种感觉分明是这次回来才有。陈致的数十年不老,火魔的出现,还有灭魔弑神大阵的威力,无不展示了一个神奇的世外世。何况……那是天师。
容韵忽地转头看来,秀目半张,两湾眼波,深不可测,哪里像个十四岁的少年?
王为喜与容韵相处了一阵,两相比较,越发认为眼前这个已非先前那个。垂头躬身,恭敬退出,帐帘一落,清风一吹,回首过往,恍若新生。
陈致并不知道在容韵的刻意而为下,王为喜已经有所察觉,依旧与姜移虚与委蛇地说故事。
“说时迟,那时快,我与容韵一道被大阵送走,再醒来,已经是另一方天地。我挂在树梢上,他泡在小溪里,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山里有虎,一公一母。只听公的吼道:日子过不下去了,荒山野岭,渺无人烟,想吃个人肉打打牙祭都不行!母虎跟着咆哮:你个败家玩意儿,还想着吃人呢。如今连兔子都快吃不到了。”
“……我与容韵一人骑着一虎,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出了山林。”
故事开了头,便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一发不可收拾。
陈致越说越起劲,差点自己就信了。
姜移信不信另说,听得倒是挺津津有味,拿出珍藏老酒,要了盘炒花生,就这么边喝边聊。
容韵来的时候,陈致正说到容韵偷猴儿酒,被猴子追得满山乱跑,自己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桥段。
姜移故意说:“容韵吓哭了吗?”
陈致说:“你知道他的外号叫什么吗?叫小哭包。哈哈哈哈……”
姜移认真地问站在陈致身后的容韵:“真的吗?”
容韵微笑着回答:“师父说是就是。”
陈致:“……”
双手轻轻地放在陈致的肩膀上,按了按,容韵说:“师父吃得很开心嘛。”
陈致喉咙里发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嗯”。
虽然姜移很想继续看戏,但是,城楼失火、殃及池鱼的故事流传甚广,肥美的清蒸鱼肉血淋淋地揭示就近看热闹的风险。故而,当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时,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表是自己不胜酒力,去外面透透气。当然,回来还是要回来的,毕竟……这是他的帐篷。
他走后,容韵的手放肆许多,指尖在陈致的脖子上摩挲:“师父为何不转头看我?”
……
“我醉了。”陈致往前一趴,推开了酒杯,护住了脸。
身后轻笑一声。
容韵要弯腰将陈致抱起,陈致吓了一跳,慌忙跳下来,退后两步看他。
容韵一脸无辜:“师父怎么了?”
陈致说:“我突然又没那么醉了。”
容韵柔声说:“徒儿伺候师父不好吗?”
刚想起燕北骄、崔嫣的两世记忆时,他混乱之极,又不敢表露,只能暗暗梳理,梳理到后来,脑中仿佛有一块地方被刺激了一下,记忆蓦然清晰,梦境里的场景都亲身经历。
他是容韵,是崔嫣,也是燕北骄。
时光冲淡了昔日种种,那时念念不忘的恩怨情仇,今时看来,竟也能付诸一笑,真正刻骨铭心的,反倒是与陈致相处的点点滴滴。
陈致被缠绵如春雨的目光逼得无处可躲,只能缩在角落里,低声道:“你无事可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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