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面无表情地点头之后就先行离开了书房,没有再去看对她的背影都极其依恋的唐绍筠。离开书房之后,灵徽取出手绢将双手都擦了一遍,再将手绢丢在了一旁的花圃里,就此彻底离去。
灵徽后来确实修书给了宋适言,然而送信之人才离开建邺,那封信就被调了包,真正送到宋适言手中的书信内容都是玄旻以灵徽名义用梁国文字写的求救信息。宋适言见信之后勃然大怒,当即将信使就地杀了,也即刻带兵对陈军发动了进攻。
宋适言怒斩信使的消息送到清王府时,玄旻才午休起身,见到风尘仆仆的闻说,他道:“先回去梳洗了再回报吧。”
闻说就此退下,待收拾过后才又出现在玄旻面前。
此时玄旻也已去才睡醒时的朦胧惺忪,看着面带倦色的闻说问道:“付易恒那里怎么样了?”
“穷凶极恶。”
闻说因为之前一直盯着替灵徽送信之人以及在艾和亲自刺探情况,所以已经有一阵没在玄旻身边了。这些日子玄旻除了偶尔跟景棠一起探讨时局或者进宫看望太后之外几乎再没有与人交流,现今重新听到闻说这简洁的回答倒有些不习惯,不禁回头去看分别几日的女侍卫,道:“细细说吧。”
闻说将付易恒在艾和以及周边城镇以钱财诱惑征收壮丁入伍的情况详细告知了玄旻,说当地确实有不少百姓因为所谓的抚恤钱款而将自己家中的男丁送入军中,但也有一部分人并不愿意。白丁的名额数量巨大,付易恒可以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征收入伍的人,如果那家人不同意,他就强行将人带走,再将那些抚恤钱粮直接丢下,因此艾和一带如今怨声一片。
玄旻就像是在听闲话一般神态自若,待闻说汇报完毕,他才不紧不慢道:“军营里的情况呢?”
“被征入伍的男丁有些禁不住付易恒威逼利诱的,自然听话,也有一些态度强硬的,自然就被关了起来。”闻说见玄旻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稍稍琢磨之后道:“虽然征兵的事引起民愤,但在跟宋适言对垒的情势上还是陈军占了上风。”
“哦?”
“因为之前连下两城,宋适言的气焰比之前高了许多,加上王爷送去的假书信,让宋适言大为恼火,所以立刻下令马上攻打艾和。但因为有新兵入伍,陈军的兵力得到很大补充,加上后继的粮草正在尽快运往当地,宋适言已经跟付易恒僵持了好几日,据观察,他们的后备已经出现了短缺。”
玄旻若有所思道:“灵徽可比宋适言沉得住气,也看得远些,否则这会儿她可以让唐绍筠暗中襄助宋适言,在从中搅了靖王的局,那丢的大概就不止这些了。”
“她为什么不这么做?”
“这就是灵徽聪明的地方,在共同利益受到危害的时候,太子跟靖王必定会达成一线,到时候就难以下手。倒不如现在看他们互斗,逐个击破,更何况能够直接绊倒太子的话,灵徽不会介意究竟是通过谁的手。”玄旻道,“继续盯着付易恒。”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艾和一带频有战报传来,及十月中,付易恒击退宋适言并收回穹州的消息送入建邺城,中朝因此精神大振,今上甚至颁旨赏赐付易恒。
圣旨昭告天下之后,景棠便寻了玄旻,亟亟道:“怎么会是这样的状况?”
玄旻悠闲道:“正应该是这样的状况。”
“现在军功是付易恒的,赏赐也是他的,整个西南军几乎都落到了他手里,这就是你认为应该发生的一切?”景棠怒道,“你用的是什么心?”
“大哥稍安勿躁,好戏总在最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玄旻道。
景棠不知玄旻究竟在故弄什么玄虚,眼下却也没有其他办法阻止付易恒掌握西南大军,他又不好就此与玄旻撕破脸,只能负气坐下。见玄旻给自己斟茶,他只皱着眉头不去碰,忍了一会儿才稍稍平复情绪道:“还能有什么好戏?”
“大哥稍后就知道为何我要在这里相约饮茶了。”
景棠见玄旻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他以为这茶中另有玄机,便也要去饮。然而茶水还未入口,他就听见茶庄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他不禁从二楼栏杆处探出身去,只见前头街上正围着一群人,闹哄哄的不知究竟在做什么。
景棠正困惑不解,见茶庄小二经过,他便立刻拉住人询问。小二说是有人拦了蔡襄蔡御史的轿子要告御状。景棠闻言以为惊奇,回想国朝至今都甚少有人越级告状,这当街拦御史座驾说要告御状的更是微乎其微。景棠由此好奇不已,便让随侍下去打探情况。
玄旻对此仿若未闻,始终沉默。景棠看他这样越发觉得蹊跷,等稍后侍从回来,他立刻追问。侍从回说是有从艾和城来的百姓,拿着一封千名书要状告付易恒空列兵丁录、强征壮丁、草菅人命还滥用私刑。
景棠闻讯不由大惊失色,不免又去栏杆边朝那一处人群望了一阵,心思回环片刻再坐回玄旻面前道:“你早知道这些?”
玄旻默然不应,才要去倒茶的手忽然被景棠按住,他此时才抬眼去看面前这火急火燎的一国储君,自己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做派,道:“戏才开场,大哥等着就是了。”
景棠虽然不知玄旻究竟意欲何为,却也只能眼巴巴等着。
不久之后,街上那群人就此散去,侍从打探下才得知蔡襄将那前来告御状之人直接带回了自己府上。
景棠还有些莫名其妙道:“这究竟唱的是哪出?”
“乐极生悲。”玄旻起身走去栏杆边,看着恢复了平静的街景,问道,“大哥还记不记得,当日我说过,付易恒拿了多少赏赐,他都需吐出来?”
景棠点头道:“你确实这样说过。”
建邺城上空此时阴云密布,显然将有秋雨来临,玄旻望着那阴沉沉的天道:“天有不测风云,方才还晴好的一片天,如今就变了。付将军功名皆收,也是料不到有人从他眼皮子钻了出来。”
景棠想过一阵才知是必定是玄旻暗中做了什么才有方才那一出闹剧,感慨道:“六弟你运筹帷幄,早知道那付易恒耍的什么把戏却不告诉我,害我白担心一场,方才还与你失礼了。”
“这件事我也是偶然得知,特意命人在暗中查探之后才做的计划,未免隔墙有耳,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大哥。眼看今日也该是东窗事发的时候了,所以就不想再瞒大哥了。”玄旻极目之处正是团团乌云,天光因此暗淡,竟像是夜幕降临的样子,“将有大雨之势,大哥还是快些回去太子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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