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下,还残留着不少胡商和坊人们凿出的洞,原本在这些洞处,盖起售卖货物的商肆,现在全都拆毁,可坊墙却没来得及复新,春夏时节,杂树和荒草便沿着这些洞肆意生长蔓延,看起来又破败又阴森,像是妖兽的血盆大口。
“必捷。”
忽然,马背上闭目养神的韩滉听到有这个声音,便警觉起来,问身旁的老仆,“有人说必捷否?”
那老仆耳朵有些背,只是摇头。
“必捷。”
韩滉又听到身后某处传来这个声音,便勒紧了缰绳,急忙回首望去。
只见旁侧五尺处,坍圮的段坊墙处,覆盖着防雨的草席,自然垂下,再加上胡乱垒起的土石,就像处兽***里居然闪出人的眼光,正在盯着自己,方才那声“必捷”,就是此处喊出的。
“有歹人。”韩滉当即大呼起来。
言犹未毕,前面的某处树荫下,忽然燃起团诡异的火焰来。
这团火,是悬在弩箭下的个小油壶点起来的。
“嗡”,弩臂腾下,弹起来,那团火焰化为道光芒,射在马上韩滉的侧肋处。
“相公中箭了。”随着这声凄厉的叫声,韩滉的仆人随从乱作一团。
马儿铃铛乱响,驮着脸色惨白的韩滉,在原地疯狂地打着转。
韩滉的手,握住深深没入到骨肉里的弩箭,油壶里的火越烧越旺,灼着他的手、肋,焚烧起他的官服来,扑腾腾的火苗瞬间将小半个身躯给吞噬掉了!
“何方奸贼......”这位唐朝的宰相在濒死时,依旧没有丧却威仪。
“必捷,必捷”,各个方向,开化坊、崇义坊的角落里,以这团火为目标,箭矢雨点般地往韩滉身上飞来。
韩滉胸口、脖子、腿,陆续中箭。
二名仆人为掩护主人,也相继中箭,倒伏在马下。
其他人只能四散奔逃。
坊墙的树上、墙头,和坍塌的洞穴处,不断有人如猛鹄般跃出掠下,喊着必捷的口号,砍倒斫翻韩滉身旁人,最后形成个圆圈,向已失去意识,伏在马鞍上的韩滉逼近。
那面草席带着灰尘,呼啦被掀起来,两名贼徒握着暗藏其中的长矟,走了出来,“嘿——!”两杆长矟,一杆刺中韩滉的下肋,一杆扎中他筒帽下的额头。
韩滉忽然睁眼,这惨烈的痛楚,让他抽动数下,发出最后声长啸。
吓得这群贼徒往后纷纷倒退。
而后,韩滉死了,他尸体带着火,从马背上滑落,跌在地上。
此刻,高岳骑着马,和随从及任氏一道,和汾阳王府的一群准备扈驾的郭氏子弟们,恰好奔到崇义坊的十字街口处,准备去崇义坊找赋闲的段秀实会合的。
结果高岳眼睁睁看到这幕:
一名穿着朝服,尸体上还冒着烟火的大臣,倒趴在地上。
那群广弘的信徒挥刀,将尸体上的脑袋给斫断,高举在手里。
“晋公......”高岳看到的那颗胡须长长的头颅,喉咙里一阵涌起,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