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桑逾空点头不语。云舒捧着酒壶,便一路小跑地去了后厨。
云舒离开后,他没了酒,也不再进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酒肆吵杂,门外的街市更是人来人往,今日竟比往日更为热闹。然而他的心里却异常的宁静,仿佛他周身的这一隅之地和这周遭的繁杂世界已经隔绝了,他并不在吵杂的街市,而是置身在宁静的旷野。他享受着此时的平静,不知安静了多久,他的世界被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云舒一脸兴奋地跑了回来,坐在原来的地方,将酒壶随意往桌上一放,欢声道:“大师,您猜我看到谁了?”
桑逾空不语,云舒也不在意,继续道:“我瞧见惠春堂的刘老板了,原来这家酒肆也是他开的,没想到刘老板生意做得挺广的。”
“不认得。”
“怎么会不认得呢,就是今早来山上给您送雪参的药铺老板,我方才去温酒,见他在后院,店小二还叫他老板呢。”她的神情,仿佛是发现了个大秘密一般,甚是激动,可桑逾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显然对什么刘老板张老板并没什么兴趣,云舒陡然也失了兴致,不再多言。
桑逾空拿起方才的酒壶,狐疑片刻,道:“怎么还是凉的,你没温?”
云舒讪讪道:“热水我都准备好了,可见到刘老板我便没有温。”
“怎么了?你不是想尝尝吗?”
“不尝了……方才我还疑惑,酒馆为何会擅做主张给客人冰酒,如今见了刘老板,我也就明白了。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却更像是您忠实的奴仆,他定然明了您的喜好,也比我更清楚您的身体……所以我又何必再卖乖讨巧。”
桑逾空笑而不语,拿起酒壶欲起身,云舒似是明白他的心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后又觉不妥,忙又垂下了手,轻声道:“大师,真的不用了,您按照您的喜好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方才我尝了,这酒味道不错,你尝尝也好。”
“那我再要一壶便是。”
“可是……我想普渡你。”
“大师!”云舒又是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样子冷漠而失落,一声“大师”好像还带着满满的哭腔。桑逾空察觉有异,缓缓坐回了原处,轻抚着她的手背,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你已经还俗了,说出的话,我可以完全相信吗?”
“至少此时此刻,我不会骗你……”这个承诺一出,他有些后悔了起来,因为此刻她的神情告诉他,下面会是一场盘问,关系到他不愿意提及的事情。
云舒抿了抿嘴,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够了!大师……你知道吗?在后院我不但见到了刘老板,我还见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和小五长得一模一样,并且我听到她叫刘老板——爹爹。小五就死在我身边,这点不会有错,世间若说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即使有,但不应该巧合到都生活在无妄山吧。所以,她应该是小五的同胞姊妹,如此说来,刘老板就是小五的父亲。他的女儿——小五,就死在我的身边,甚至可能是因我而死,让我怎能好似无事发生一样,在这里谈笑饮酒。”
桑逾空一怔,心中一慌,赶忙起身道:“若是如此,我们这便离开吧。”
云舒却摇了摇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便坐回了座位之上,她轻笑道:“其实……我还有个事情想问大师。”未等桑逾空回答,她马上继续道:“无妄山明明绿树环抱,乃天然的画卷,可无妄草庐为什么一点生气也没有?没有树没有草,连雀鸟飞在上空都不会多一声鸣叫,无妄湖清澈见底却是一汪死水。你知道之前我在门角的地方发现一颗矮树墩的时候多欣喜么?可上前一瞧才发现那其实早就是一棵死木了。你为什么把这一块自己生活的地方,刻意做得毫无生命的迹象?”
“因为一个心死的人,会很害怕看到盎然的生命。”他的心陡然一痛。
“你吗?那你的心为什么会死?是因为那个埋在石坟里的人吗?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按箫的人,所以你不可能不知道那座石坟。那你看看这个……”她从腰间取下那串银铃铛,置于桑逾空眼前,轻笑着继续道:“小五说这个叫摄魂铃,是个邪物。当然听名字我也觉得它是个邪物,可在她即将告诉我此物邪在哪里之时,她却突然死在了我身上,吐了我一身的血。她死的太及时了,及时到让我想到了十绝老人姚千山,这和十绝岛一幕如出一辙,他们死得都好像被杀人灭口一样。姚千山是死在鹰眼太岁的手里,那小五呢,是你杀的吗?”
“你相信我吗?”他低垂着眼皮,默默而语。
“你若说来,我便信你。”
“不是!小五不是我杀的!”
云舒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继续道:“这串银铃铛原本应该在一个叫做诸葛小嘉的姑娘手里,可在我见到你之后,这串铃铛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所以你认识诸葛小嘉吗?”
“认识!”不带丝毫犹豫,他回答的很爽快,他没想过要骗他,但是他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难道她真的是个不懂得恐惧的人吗?
云舒愣了一下,马上轻笑道:“绿水之上,我见到了陆羽匆匆而过的大船,他留下了一条小木舟救了我同项寻,他并未在我眼前露面,却没有理由不去见诸葛小嘉,这串铃铛你是在那个时候得到的吧!所以……你是陆羽吗?”
桑逾空一怔,不禁苦笑。没想到千面阎罗竟然会被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轻而易举的拆穿,不过这也实属正常,面对云舒,他本就是一身破绽。他拿起酒壶刚要斟酒,他需要一杯冰冷的酒来冷静一下此刻混沌的心。
云舒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背,冷声道:“我来这个市集,本想着趁着人多人乱便溜之大吉,我说我要买东西,无非是骗你的钱来做我离开此地的盘缠。只是你无处不在的眼神,让我脱身不得,若非如此,我并不打算此时说出我心中的疑虑。这壶酒我放进了分量不少的定神丹,之前想着把你迷晕我便可离开,但这药是出自你手,药力如何你最清楚,是否对你有效我也不知,此刻唯有一赌!如果你是陆羽,你便将这壶酒喝了,放我离开这里。如果是我猜测有错,你只需摇摇头,我此刻便同你回无妄草庐,决不会再多问一个字。”
桑逾空眨了眨眼皮,冲着她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这是他以桑逾空的身份,第一次如此豪放的饮酒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桑逾空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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