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甘霖一般,她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桑逾空会这样回答她。要知道他对她永远都是拒之千里,他于她永远都是遥不可及。一句“需要”,即使让她现在去死恐怕她都会含着笑。赵月华倾身上前,笑道:“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演好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婆。”
兴奋与落寞只有一线之隔,感受却是云巅和深渊,顷刻之间她便全然体会到了这飞流直下的感觉。她自嘲笑道:“这个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假的,现在装还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就是让你少出错。”
桑逾空抬起头望向门外瞧了瞧天色,幽幽叹道:“时候不早了,去把他们放出来吧,她一定是要闷坏了。”
赵月华低着头,声音淡淡的,叹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云舒伤了,病了,残了,或许云展会更快出现。”
“如果她伤了,病了,残了,我可以保证你在云展出现之前就会永远的合上眼睛。”
这个回复一点都不意外,赵月华心中暗自嘲笑着自己明明知道答案却为什么还要不甘心地去问出口,但是即使被再多的言语打击,她还是希望他的回复会有所不同。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给他惊喜的机会。
她舒了一口气,长叹道:“说得不错,毕竟还有项寻在。他……自然不会放过……我。”赵月华故意这么说,她只是想试试提及项寻的时候桑逾空会不会稍微变一变脸色,仅此而已。她与桑逾空隔案而坐,翘着腿,笑道:“你的计划中考虑过项寻的出现吗?”
“不需要考虑他。”
“哦?是吗?”
“你现在的任务是去放他们出来,我已经没有耐心和你再多说什么了。”
“我在听你的话,好好扮演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婆子,试问一个日薄西山之人哪里来的力气再去搬开石头救人。这种普渡众生,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事情,还是劳烦您这位活菩萨吧。”
桑逾空嘴角露笑,看也不看她,起身走了出去,幽幽道:“是我大意了。”
枯井之下。
鬼奴在盖上井口的时候刻意留了些缝隙,但是井下依旧很是阴暗。云舒靠在项寻的肩头缓缓地睁开眼睛,头脑仍是晕晕沉沉,有如宿酒初醒一般,四肢软弱无力,软绵绵不得动弹。她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微弱,道:“都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问题还没解决?看来大师也不是万能的。”
项寻面上不禁现出得意之色,缓缓道:“你知道就好!早就告诉过你,他事事都不如我……这事事二字中自然包括解决问题的能力。”
云舒有气无力地抬眼瞅了一下项寻,幽幽道:“但是咱们这位擅于解决问题的项公子此时此刻依旧在等待不如自己的人前来搭救。”
项寻微微一笑,刚想辩驳两句之时却忽感知井口有动静。他伸手于怀中取出件东西,捏紧拳头,在云舒眼前晃了晃,指缝里似有银光闪闪,若隐若现却又瞧不出究竟是什么。
云舒忍不住问道:“这是……”
项寻微笑道:“你猜猜这是什么?”
云舒摇摇头,又往项寻身后靠了靠,叹气道:“此时此刻,你居然还有心情叫人猜哑谜,可惜我没兴趣也没力气。”
项寻将她身体稍微扶正,一只手臂将云舒揽在怀里,微笑道:“好好好,不猜便不猜,那我就直接给你演示看什么是机关锁。”
云舒一听忽又来了兴趣,忙坐正了身子,拍手笑道:“机关锁?单单听名字就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登鸾老叟之类的大人物所创的什么独门法器?”
“是项寻的独门法器,只此一件,江湖中再不可得。”
“快拿出来我瞧瞧。”
“我只需要将这物件往井口一掷,井口自然移开,且石板安然无恙。”
云舒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道:“那你不早些时候试,我都快憋坏了。”
“这个机关锁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方得奇效。”
“如何天时地利人和?”
云舒整个心思都在项寻紧紧握住的拳头中,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些别的,项寻耳朵敏锐得悉井口动静,眼角微微瞥到井口缓缓开了一线,一道微弱的光刚刚垂了下来,他笑道:“正是此时!”
话音刚落,他将手中之物迅速掷向井口。桑逾空刚刚推开石板便见一闪亮的银标向自己脸上打来,他迅速后退半步,伸出了两根手指一夹,有惊无险地夹住了银标。他心中明白这银标虽出现的突然,但速度并不算快,想是仅仅是这井下之人玩笑之意。如若项寻真心有意取他性命,恐他的速度再快也躲不及。
桑逾空走到井口处,探头向下看去,笑道:“项兄平日行事光明正大,此刻为何暗箭伤人?”
井下二人皆是站起身来。
云舒忙摆手,像只认错的小鸽子一般,诺诺道:“不是他,他是给我闹着玩的,不知大师前来。”
项寻拍了拍云舒的肩膀,眉目含笑,示意她不必多言。他向前半步将云舒挡在自己身后,昂着头笑道:“你我相识多年,可见过我暗箭伤人?”
云舒听不到桑逾空答话,虽躲在项寻身后却依旧想着怎么将这个“误会”解释开来,忙是大声道:“大师,他才疏学浅的很,驾驭不了暗器这种东西的。”
项寻转头看了看云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暖温存。又转过身看向桑逾空,虽带着笑,但言语中却冷厉异常,“我髫龄学武,又爱好广泛,刀枪剑戟软功硬功都乐得学来,自诩玩的也都不错,暗器又岂有不通之理。”
云舒哑然,这个时候岂是他自吹自擂的时候,忙拽了拽他的衣袖。
“我不愿意使用暗器并不是因为我不会,也不是我光明正大不屑于使,只是我觉得没到必须的时候……很多东西你没见过,未必是我不会的。”
他和桑逾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