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就会与荀贞首先开战为敌了,这是不利於冀州的,因是,沮授也就对他的那套战略方针做了些改变,把青州放到了冀、并、幽、青此第一阶段袁绍需要夺取的四州之末,改成了最后去打。
沮授的一番话下来,郭图无言以对,哑口无声,只好转回席上坐下,不再言语了。
於是,袁绍便没有听从郭图的建议,接受了沮授的意见,就此决定先打黑山军。
天色已晚,议事至此,便先散了。
具体何时用兵黑山等等事宜,且等到次日再议。
却说议事罢了,郭图出堂,到了府外,没有立刻上自己的坐车,略等了会儿,见辛评、辛毗、淳於琼、许攸等人相继出来,就上前拦住他们,请他们到自己车边。
辛毗等人跟他一起过去。
到了车边,郭图止步,说道:“适才堂上之时,监军执意要求明公先打黑山贼,后打公孙瓒,我与他据理力争,而不如他能言善道,终被明公听了他的意见,敢问君等,当时为何不肯帮我一两言语?”
袁绍手底下的重要的文所谋士,现在大致有三类人。一类就是像郭图这样的颍川市人,与袁
许攸锦袍绣服,衣饰华美,足著丝履,腰悬玉佩,是淳於琼等人中衣冠最为奢丽的。他见淳於琼等皆没有说话,就挺身秀立,捻须笑道:“公则,不是刚才在堂上时我不帮你,是监军所言确实有理,而且你没有注意到么?监军说话的时候,明公频频点头,显然是已经认可了监军的建议。在这种情况下,我等若是还要强争,不仅得不到明公的欢喜,降低不了监军等人在明公心中的地位,而且还可能会被明公以为我等无谋啊,是以我刚才默然无言。”
郭图等身为颍川、南阳等地士人,尽管关系上和袁绍更加亲近,但他们现下所在的地方毕竟是冀州,先天条件不如沮授等人,所以要想得宠於袁绍,他们就更需要揣测袁绍的心思。
郭图心中不甘,喟叹说道:“沮授、审配诸人,仗着他们家在冀州,并在明公得冀州刺史这件事上立下过功劳,如今深得明公信用,由是常常轻视我辈。我以前已然数次私下与明公进言,沮授所献之‘先黑山而后公孙瓒’之方略实不可用之也,方才我又在堂中坚决反对沮授意见,难道我所作的这些只是为了我自己么?我也是为了诸君考虑啊!而今日,君等不相助於我,使沮授等人在明公心目中的地位变得更加重要,我只恐我等以后在冀州,在明公帐下会越来越不如往昔。”
淳於琼与袁绍是老相识了,和袁绍的关系非常的好,他说道:“明公是一个念旧重情的人,我等或为明公之旧友,或为明公之州里人,今监军虽然小小得志,而想来明公也是绝不会因此而就疏远我等的,何必着急?且再等机会就是。”
郭图恨铁不成钢似的,跺脚说道:“前韩馥让冀州於明公,沮授等人之功就已高过我等,沮授献策,又得明公欢心,乃明公拜沮授为监军!我等今在冀州之权势,已是远落於沮授等辈之后,今打公孙瓒、还是打黑山贼,实当下我冀之关键一决策也,因此我才一直反对沮授所提之‘先打黑山贼’此议,指望明公若肯采用我议,我等或能借此扳回一局,可诸君皆不助我,痛失此机!‘且等机会就是’?我只恐以后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黑山贼一灭,公孙瓒再破,此俱沮授献策之功,咱们由此往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下头,受其辈驱使罢了。”
许攸笑道:“明公虽是接纳了监军‘先打黑山贼’之议,但是公则,就像监军在堂上说的那句话,‘做嫁衣’,此议、此事,却未尝不是监军也在给咱们‘做嫁衣’。”
郭图怔了怔,问道:“此话怎讲?”
许攸说道:“打黑山贼,难道只是口头上说说就行了的么?具体落实,不还得选将任谋?”
“子远,你的意思是?”
“咱们可以在打黑山贼的主将人选、谋僚参佐上下些功夫!”
“主将人选、谋僚参佐?”
许攸轻轻地点了一下淳於琼,笑道:“主将人选,不就在眼前么?”又点了一下自己,说道,“至若谋僚参佐,我可行乎?”
郭图顿时喜形於色,说道:“子远,卿此谋甚佳!”
他倒也当机立断,立刻顾与诸人,说道,“那咱们就按子远此谋,今晚就联袂求见明公,建议明公用子琚为此次剿灭黑山贼之主将,用子远为谋佐!如何?”
辛评、辛毗、淳於琼自无拒绝之理,也是个个欣喜,俱皆称好。
众人不好在袁绍府外多聚,商定了晚上一起去求见袁绍,就各回己车,命驾而行,且先归家。
辛评、辛毗兄弟两人坐了同一辆车。
车中,兄弟二人闲聊,不知不觉,从冀州的形势,聊到了徐州,说到了荀贞。
他俩与辛瑷同族,早年荀贞在颍川平定黄巾的时候,他俩还给过荀贞不小的帮忙。
辛毗说道:“阿兄,贞之在徐州着实红红火火,曹孟德也算是善战之士也,却两次争兖,都败於其手,现而今,兖州的大半郡县也都落入了他的手中。要论海内群雄,如今他端得是名列前茅。……却阿兄,公则昔与贞之曾同为我颍川郡吏,然为何我观他,怎么每提及贞之,他都像是很不开心?”
辛评说道:“他怎能开心?”
辛毗问道:“为何?”
辛评说道:“公则早年在颍川与贞之同为郡吏时,就与贞之不和,而那会儿公则是我颍川郡府的上计吏,贞之任职督邮,是公则位尚在其上,却於今无法相比,也难怪他郁郁不平。”
辛毗嘿然,便没继续在这上边多说,改而仍旧感慨荀贞如今的事业,叹道:“却哪里想到贞之如今能做下这般一番事业?其虽在东南,而於今天下之名望,隐然竟是仅亚於明公也!”
兄弟二人私下言语,不必多说。
只说郭图等人出府之后,沮授转回堂中,求见袁绍。
袁绍还没离府,闻报,就也回到堂中,问他说道:“监军怎么去而复返?是还有什么事么?”
“明公,的确是有别的事。”
袁绍便叫他落座,自也坐下,又叫堂吏奉汤水来,随后乃才问道:“何事?”
沮授答道:“幽州之事。”
“幽州之事?”
沮授说道:“明公,公孙瓒善战,刘虞是个文儒的长者,他对公孙瓒颇怀忌惮,今其二人虽然不和,然下吏担心,刘虞或许还不敢和公孙瓒翻脸,因此,下吏有个小小的拙策献给明公。”
袁绍心中一动,大概已经猜到了沮授要说的是什么,徐徐问道:“监军有何高策?”
沮授说道:“何不行挑拨之计?”
袁绍问道:“行挑拨之计?”
“然也。”
堂中没有别人,又则幽州的确是袁绍觊觎已久的,袁绍也就直言相问:“如何行之?”
沮授说道:“何不再叫刘和写一封信送去幽州?”
袁绍问道:“再叫刘和写封信,写何内容?”
沮授说道:“叫刘和在信中大吐苦水,备述他在南阳被袁术扣留时所受之苦,并在信中攻讦公孙瓒,斥其包藏祸心,久则必为刘虞的心腹大患,以此来坚定刘虞与公孙瓒反目的决心。”
即便堂中无有别人,话到此处,装模作样也是必不可少的了,袁绍故作犹疑,说道:“刘幽州忠厚长者也,且汉家之宗室,我用此策诓他,会不会不太好?如果传将出去,恐将有损我的声名。”
沮授说道:“这种事情何须明公亲自出马,就由下吏遣一人去找刘和暗中说他,便就可以。”
袁绍大喜,说道:“如此,那就按监军此策行之。”
沮授应道:“诺。”
袁绍与沮授说道:“监军才略无双,真是吾之管仲也!监军以后有什么高策,都请监军畅所欲言,不要隐瞒,都告诉於我,我必从善如流。”
沮授恭谨应道:“诺。”
次日再次军议,因了前晚郭图等人已经说动了袁绍,果然在选将用谋上,用了淳於琼为讨伐黑山军的主将,不过许攸却没能从军谋佐,沮授举荐了田丰,袁绍因用田丰为此战之谋主。
随后几日,袁绍一边遣人往西边的太行山谷中窥视侦查黑山军的情况,筹集粮秣、调兵遣将,预备出兵讨伐,一边就等刘和把信再写成之后,由沮授派人送去幽州。
如此等等,且先不多叙。
只说冀州东南,兖州陈留郡中,这一天,为减轻战败的影响,张邈设宴,召诸吏集会,一干吏员络绎来到,独陈宫迟迟不见身影。
等了许久,依然不见陈宫来到,张邈就派人去他的宅中寻他。
约小半时辰后,派去的那吏匆匆忙忙的跑回来,禀报说道:“明公,陈君他不在宅中。”
张邈愕然,说道:“不在宅中?那他去了哪里?”问道,“可是出城游玩去了?”
那吏说道:“也不是出城游玩了。”说着取出了一封信,呈给张邈,说道,“此是陈君留下给明公的一封信。”
张邈拿过信,拆开封泥,取出信纸,看了几眼,脸色微变,把信放下,默然不语。
堂中诸吏有人问道:“陈君此信,所写是何?”
张邈还是没有说话。
诸吏再三询问。
过了好一会儿,张邈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公台信中言语,他南下往南阳去了。”
诸吏闻言吃惊,有人说道:“往南阳去了,他、他,他这是做什么去?”想到了一个缘由,不敢置信,猜测说道,“莫不成,他这是投袁公路去了么?”
堂中众人猜测不定,都不知陈宫往南阳去干什么了。
事实上,陈宫并非是去投奔袁术,他是按自己之前所想,居然真的往投吕布去了。
张邈设宴的前一天,陈宫就已经偷偷地离开了陈留县,只带了两个随从,南下前去南阳。
从陈留县到南阳郡的路线大致如此:先从陈留县出来,南下到扶沟县,由此入陈国郡界,再从陈国一路南下,到汝南郡界,复由汝南郡界,转而西行,最后入到南阳郡。
前后行程五六百里,陈宫也算是千里迢迢,於十余日后,他到了南阳郡的郡治宛县。
陈宫是个文士,不怎么骑马,而这一路上,头前是为了避免张邈派人追他,后来是“身在敌国”,唯恐会被孙策部下的兵士发现他,所以他都是骑马而行。
数百里地下来,连着十来天,把他两条大腿的内侧都给磨烂了,从马上下到地上,不仅大腿疼,因较长时间连续骑马的缘故,走起路来也像是踩棉花,轻飘飘的。入到城中,陈宫也不去求见袁术,打听到了吕布的住处在哪里,就这么轻飘飘的、忍着疼,径直往吕布住处而去。
却那吕布从汝南郡撤兵回到南阳以后,虽然当面责备过袁术,袁术对他颇是衔恨,可到底吕布帐下勇将众多,且他虽是败兵,部下仍有兵马不少,故袁术也不敢怠慢於他,给他在宛县城中特地选了一处之前某家右姓的大宅院,供其居住。
到了这处宅院外头,陈宫打眼看去,见那宅门口雄赳赳的站着百十个明盔亮甲、身材健硕的兵士,又沿着宅院墙壁的外侧,一字排开,尽是壮勇的甲士值宿,合计一起,这宅院四周的兵士不下数百之多,——这些都是吕布从其军中调出,来给他充当守卫的并、凉精卒。
陈宫略作整束,带着那两个随从,牵马到宅门之前,说道:“在下求见温侯。”
虽然路上走了十几天,浑身很脏,脸也灰扑扑的,看起来很不干净,并且走起路来,因腿疼、轻飘,也是一副歪歪斜斜的样子,但陈宫毕竟是个士人,一身士人的打扮,胡须浓密,长相看起来亦颇威严。那门前守卒中的军吏倒是没敢轻慢,就问他说道:“君是何人?”
陈宫不报姓名,只取出尺余长的名刺一个,递给那军吏,说道:“你拿我的名刺去给温侯,温侯自就知道我是谁人了。”
那军吏不识字,拿到名刺,也不知上边写的什么,便应了一声,拿着陈宫的名刺,入到宅内,去找吕布。
吕布正在后宅与侍妾们饮酒玩乐,听闻外边有士人求见。就问那来报讯的军吏,说道:“是为何人?”
那军吏说道:“他不肯自陈姓名,然我闻他口音,好像是兖州那边的。”
说着,把陈宫的名刺递上。
吕布接过来看,瞅见了陈宫之名。——他当然是知道陈宫的,上回“联手张邈”打孙坚,就是陈宫的谋划。因是看到陈宫名字,吕布顿时心中狐疑,想道:“原来是陈公台。却是怪了,他为何不声不响的,忽然从陈留到了我南阳?……莫不是又为张孟卓送什么信来的么?”
可又觉得就算张邈有什么信给他,也用不着陈宫这样的人来送。
吕布一边这样纳闷的想着,一边就叫那军吏请陈宫进来相见。
军吏於是出去,传报吕布的命令,引了陈宫进宅。
陈宫把他的那两个随从和自己的坐骑都留在前院,自与这军吏往后宅去见吕布。
入到后宅屋中,见装饰奢华,圆柱上新刷过的红漆熠熠生辉,屋宇往下垂着彩色的悬幕,榻、几都是上好的木材,涂着黑漆,绘着红色的图案。案上放着的食具,或金或银,耀人眼目。
一帮歌舞女乐,奏乐起舞於堂下,堂中主坐上,坐着一人,雄健魁梧,敞胸露怀,可不就是吕布?吕布身侧左右各坐着三四个美貌的女子,在陪他饮酒。
其间的一个女子,跪坐在吕布的脚下,仰面朝上,端起酒杯,递到了吕布的嘴边。
吕布满脸喜悦,看起来非常高兴,正要就着金碗饮酒之时,扫眼瞄见了陈宫到来,他便把那女子举到自己嘴边的酒碗推开,带着些朦胧醉意,上下打量陈宫,问道:“阁下便是陈君么?”
他虽知陈宫之名,但与陈宫没有见过面。
陈宫下揖作礼,说道:“在下陈宫,拜见君侯。”
尽管是因为陈宫的谋划,吕布才败於汝南,可吕布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知道他的战败与陈宫无关,导致他战败的罪魁祸首实是袁术,因此他对陈宫并无什么怨意,相反,他还是颇为重视陈宫的名声和智略的,听了来人就是陈宫,他甚是热情,说道:“君何时到了南阳?为何不遣仆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出城相迎。恰好我正饮宴,君快快请坐。咱俩痛饮几杯。”
陈宫简单地介绍过自己后,就保持着下揖的姿态,默不作声,此时,安静地等吕布说完了这句话,直起身来,抖了抖衣服,却是说出一句话来。说道:“在下求见君侯,本来是有妙策进上,君侯既在饮宴,那在下不便打扰,便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