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是她母子能与邢家大公子相聚罢。
我问师傅我想得可对,师傅一面验看我新制出的牛髓膏,一面随口道:“人世匆匆,一步步皆是定数,若是非要挣出原定的路不走,另辟蹊径,总是要受罪的。”
我趴伏在柜台上,枕着一条胳膊暗想,师傅他开着生药铺子,偶替人看个诊,冷眼看惯了生死哀苦之事,淡漠寡情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内里绝非面上那般凉薄,如若不然,又怎会教养我那么多年。
我忽然心念一动,仰脸从下而上地去望他的眼睛:“师傅,阿心有时想着,自己的命薄,原定的命数里就该早早病死,可师傅将我救了回来,逆了命,往后我该遭怎样的罪才还得清?”
师傅调弄牛髓膏的手腕倏地停住,目光笼住我:“好端端的又犯傻,既做了你师傅,岂有只救你一回的道理,至少也该护你这一世无虞。”
“当真?”
“阿心不信师傅?”
我紧拢着眉心直摇头,长吁短叹。
“既信为何叹气?”师傅伸过手来揉我的眉心,满脸好笑。
我顺势抓过师傅的手掌,半是心满意足,半是求告:“阿心叹气是因为想着自己虽逆天命,却还有师傅护佑,海棠就不一样了,还有伢儿,他纯真无暇,本不该一同遭这样的罪。师傅,咱们能不能帮她一帮?”
师傅闭着眼仍由我晃动他的手掌,隔了好一会儿终是睁开眼,无奈地点点头:“你莫再晃了,再晃我该不记得那遂心针收在何处了。”
“遂心针?”我放下师傅的手掌,两眼放了光,“就是孙吴时赵夫人所用的那一根?”
师傅拉开了几个药屉,仔细寻了一番,终在一个角落里摸出一只半旧质朴的针囊,他将这毫不起眼的针囊在我眼前展开。“不是一根,而是一副。”
暗沉的针囊里竟然裹了一整副金红色的绣针,乍看像是赤金,再一眼就能瞧出那色泽与赤金不甚相同。我师傅说,遂心针的材质奇特,是以金银铜合铸而成,粗细各不相同,最细的几乎只有发丝的一半。
“昔年赵夫人刺破了手指,血祭了这套针,替孙仲谋绣下九州五岳之势,成就了孙吴的半壁江山。”师傅仔细地摸索着金色中泛着红光的绣针,缓缓道:“只可惜后来,孙仲谋听信谋宠者谗言,负了赵姬,九州五岳之绣虽成,终是未能遂心,破山河于晋,赵姬也不知终老何处。”
我侧头凝视那寒光闪闪的金针,只觉每一根针的针尖上都挂着一颗血珠子似的。“孙仲谋不负赵夫人,遂心针作的绣作才能成真罢?”
师傅轻轻“恩”了一声,将那套针重新裹入针囊,推到我跟前:“明日见着海棠便拿给她罢,告知她,只需依着心中所念下针,虽万分劳心耗神,却能遂心如愿。可要是中途熬不住撩开了手,便是前功尽弃,一无所成。”
针囊轻巧,我捧在手里却忽觉有千钧之沉,不止是手腕,连心口也跟着发沉。
“师傅……”我踌躇了片时,惴惴地问道:“倘若,孙仲谋不负赵姬,遂心针作的一统江山果真成就了,赵姬将如何?”
师傅舒展了一番腰背,应付着我的问,赶我回房去睡:“逆天抗命,总要受得起那代价才行。不早了,今晚不会有客来,赶紧歇了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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