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这个故事再往后可有些骇人,可还敢往下听?”
与我而言,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师傅不再是我师傅来得可怕,我推想不出。我要证实这令人恐惧的猜想是否真的发生了,再骇人可怖的故事,也须得往下听。
“不怕。”我手里捏着篦子,披散着头发,不顾梳理,专心致志地等师傅往下讲。
“那北齐高祖父子觊觎江山,把持东魏二十余年,践踏东魏皇室,孝静帝不堪折辱,终究是禅位于北齐高祖次子,是为北齐文宣帝,自此高氏子孙得了天下。不多久,旧帝被赐了毒酒,含恨而亡。旧帝有一女,笃信释教,亡国之后本发愿要遁入佛门,却教文宣帝掳去充盈后宫。此女素缟入宫,仅携一座玉镜台。”
终是说到了玉镜台,我不由坐直了身子。
“亡国帝姬在北齐后宫甚得文宣帝欢心,得以日日伴君,她每日在玉镜台前替君王梳髻正冠。隔了些日子,文宣帝的忽然性情大变,起初只是无端恼怒,无故打杀近前的宫人内官,随后竟在大宴群臣时,举起他生母摔掷出去,致太后险些丧命。再往后……”
师傅忽然停顿住,瞧了瞧我的脸色。
“再往后如何?”我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
“再往后,他为绝后患,下令诛杀前朝余孽,一口气屠了七百余人,尸身尽数抛入河中喂鱼,河水数日血红不退,河边百姓惊恐万分,自此再不敢捕食此河中鱼。”师傅的眸光冷了下来,好似曾亲眼目睹了这一人间修罗场一般。
“这还未完,文宣帝嗜酒,寿数不长,不久醉酒而亡。前朝帝姬带入皇室的玉镜台被放置在正殿,北齐历代君王都在那镜台前坐过,梳发髻,正衣冠。无不凶残暴虐,行为怪异。叔侄相残、内帷**、剥人脸皮取乐、砍下宠妃腿骨作琵琶奏曲、以婴孩饲喂猛犬、于街头扮乞儿赤身狂奔……罄竹难书,过后又痛哭流涕,困苦不堪。这一朝的帝王,几乎一过而立即亡,短短三十年,历八帝而亡国。”
“那位前朝帝姬为报亡国之仇,以妖异镜台祸害了高氏王朝,使历代君王皆陷入癫狂。”我想起苏玉汝狂症发作时的情形,并那被她刺伤的婢子,心里一阵阵发寒。“他们因照过那铜镜,便成了另一个样貌一模一样,性情却迥然的人?”
“并非另一人,那便是他们自己。”师傅平静地答道:“那镜台,也绝非什么妖异凶物,却是释教至宝,业镜台。”
“师傅,业镜台是何物?”我疑心自己听错了,既是佛门至宝,何故惹出那许多惨绝人寰的故事。
“业镜本是照摄亡魂一生善恶功过的镜子,洞察世事人心。也不知何故流落世间,举凡生人照摄,便映出了人心底深藏的恶根,自此肆意妄为,不分善恶,不论是非,形似癫狂。因镜像之故,似另一个困在镜中的自己,较之日常左右颠倒。”
左右颠倒,不错。苏玉汝左眉上的红痣已然成了右眉上的痣,师傅本该左肩受痛,却痛在了右肩。昨晚我的推测一点不错,正是镜像之故。
这么说来,苏玉汝还是苏玉汝,师傅也还是我的师傅。
“师傅!”我脑中刚要松懈下的那根弦陡然又绷紧,蓦地惊叫起来:“师傅也照了那业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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