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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间,有在钱塘打鱼归来的渔人报官,说是在江滩边有具溺毙的女尸。对街的张屠户因一早去拉生猪,听了这事儿回来便同张家娘子说道,故此我与师傅也就知晓了此事。
我想起夜间茜素来时,果然就是带了一身水的。师傅却说,她早就死在钱塘江里了。我转不过这个弯来,师傅凉凉道:“红尘一度非本愿,泥淖重陷始知还,一身浊气钱塘沉,空负爷娘教养恩。她这命数,自个儿早就下了定论。”
那是茜素冒顶了绿艾出嫁那日,留在屋里的几句诗,果然一语成谶,她终究还是沉入了钱塘水。
“前些日子姚装池家的大姑娘投了江,没找着尸身,大伙儿都说教鱼吃了,看来并非如此,这不冲上江滩了么。”
“这话便是浑说了,哪有人死了这么些日子还能辨得清面目的?况且还是在江水里泡着。听说了不曾,姚家的二姑娘,同他家姑爷一道找不见了。江里的那个,是他家二姑娘也未可说,双生子,生得本来就一个模样。”
“姚装池人挺好,怎就……唉,无常啊,世事无常。”
过了些日子,绿艾与崔清河离奇无踪的事也宣扬开。崔家离朱心堂并不算远,周遭的人大多知道崔家人口走失的事,于是来朱心堂瞧病买药的,趁着候等的闲暇,不免要议论两句。我听见有人这样说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做事。
又过了个把月,说这事的人渐渐少了,事情也就淡了。我不知姚装池夫妇现今如何了,也不敢去问。按着师傅说的,世间凄苦多了,姚装池虽不幸,却也算不上苦绝的,即便是问了,也未必帮得上,即便是帮了,又帮得了几许这样的悲苦者。
我答不上来,索性再不多想了。还是师傅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不知不觉间,天也凉了下来,几度桂雨之后,才惊觉秋意已起。
师傅素喜有香气的花,我收拢了些洁净的桂子,封入酒坛子中,用不了几日,便有甜香馥郁、清冽莹润的桂子酒,除了刘家酒肆的少康酒之外,也只有我应着时节悉心酿就的酒水,师傅还肯吃上几盏。
这日将近酉时,外头淅淅沥沥的冷雨缠绵湿冷,大半日也没人来买药看诊,着实无趣。
我估摸着日子,封坛的桂子酒能启坛了,便想寻些事来做,遂将那坛子桂子酒启了封。一股沁人的甜,将酒气的凌厉生生化成了欲说还休的娇怯。
“桂子酒。”师傅从后院循香而来,一面拍拂去手掌上的药渣碎屑。
这坛子新酿的酒,我连尝都不曾尝上一口,便忙斟了第一盏,递到师傅跟前。
师傅接过酒盏低头看了看淡金色的酒液,凑到鼻端一嗅便笑了,一仰脖子,满满一盏酒水便倒进了口里。
“还成么?”我紧张地盯着他。
师傅放下酒盏,赞许道:“若非少康瓮选了刘家的九儿姑娘,我便要怀疑杜康后人竟是我的好徒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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