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醒来忽想起昨夜若有似无的一问,我坐在席榻上怔了好一会儿,最终我觉着是我睡迷糊了听岔了,或只是梦中一晃而过的片段。
“阿心!”师父在屋外唤我,猛惊了我一跳,使我彻底醒了神。
我忙穿了外衫,随手抽了跟缎带将散发扎起,斜斜地搭在肩头,便应声从屋子里出去。打起竹帘时,我望了余玠一眼,他倒没教师父这一嗓子惊醒,睡得气息沉稳。
师父在门外负手而立,见我出来便向我抛过来一截子还带着新鲜泥土的植根,顺势朝屋内一指:“你用鸡血藤治他,效用如何?”
我接过那黑乎乎的植根,心里不禁高兴,师父本说了不理会,只凭我自己的本事救治余玠,现下看来,大约是我的岐黄术太过拙劣,他再旁观不下去,终是决定出手来收拾我铺散开的摊子了。于是我扯起谄媚的笑向师傅靠过去:“效用虽有,但起效甚慢。到底没师父的指点,还是差了些。”
果然,师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向我手中的植根抬了抬下巴:“鸡血藤必得吃个小半年才得见效,我哪有这功夫,陪着你们在山中虚耗,你用上这个,趁早教他好利索了。”
我笑眯眯地低头去看手里的植根,只一眼,笑容便僵在了唇边,惊疑地抬起头:“师父,这,这是三分三?”
“认得不错。”师父含笑赞许道。
“师父……”我越发紧张起来:“这东西有大毒,我……我,我如何使得。”
“药材带毒有什么好惊奇的,草乌、蟾酥、蓖麻……那样没毒,又不是不曾用过。你快替他用上,只用那些寻常药,他要多少日子才能下山?”师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便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竹帘可还用得?”
我茫然地点点头,心里嘀咕,师父怎知我屋里有竹帘。还有这断三分三,原产大理国,中原难见,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
师父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薄薄的笑意,自顾自地离去,留了我独自叹着气,拿了一截子植根立在原地犯难。平日里那些带毒的药材,我用起来也是毫不犹豫,今日这药我却迟迟不敢下手。
此物名唤三分三,皆因用时只能是三分三钱,少一钱无效,多一钱夺命。若是在铺子里,我尚且能用戥子一点点地量出分量来,但在此地,哪里有那等精算之物。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脚下酸麻,便在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对着群山沟壑发怔,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一会儿下定决心要用这三分三,一会儿又觉得还是不用的好,终是摇摆不定,手里的这一截子三分三就好像余玠的性命一样,教我拿捏在手里,万分艰难。
既想到了余玠的性命,我心里突然一动:不若就实话同他说明白了,用与不用,全在他自个儿的主意,我岂能擅自替人做这样的主。
当下主意已定,我也不再犹豫,站起身便回东厢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