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说笑了,不过一介散修,哪儿的山不是山,哪儿修行不是修行?贫道走上这条路,晋升筑基真人,前后两百多载春秋岁月,又何尝不曾有过悔意。只是从炼气第一天起,便没有了回头路,你不变的更强,别人便要杀你,你若想隐退红尘,难保不齐昨日笑谈的好友,却会反过头来盯着你,等你桎梏在某个境界,气血衰败的那一天,他却反过头来红光满面的找到你,抽魂,夺魄,熬骨,炼尸……”
一开始,寒山子的话里或许还有些虚假套话,说着说着,倒像是说到了自己的痛处,一面感怀,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
“咱们散修,不比门派弟子,修为比别人强了,才是修士,若比人弱了,在旁人眼里,你就是修行了几十年几百年的天材地宝!一面要杀你,一面还要告诉你,今日杀你,成我的道行,乃是你的造化,你说……世间哪有这样让人去死的造化!”
寒山子端着茶杯喝了良久,恍惚着忽然又笑,“道友见笑了,贫道前些时日闭关,亦有三十多年未曾见过生人,一时失态,不该说这个的……阿七!抚琴。”
没给苏幕遮说话的机会,寒山子一边招呼着,阿七便在一旁抚动了古琴。
有道音的余韵在泥丸宫内回荡,苏幕遮只觉得股股魅惑之音朝着神魂侵袭,却又被道音瞬息之间轰碎,落入苏幕遮的耳中,唯有琴音原本的音调。
落入凡尘之中,也算是音律大家,若是居于长河画舫,只怕也是让人一掷千金的角儿。
可惜苏幕遮长久以来,忙于修行,这番音律,倒颇有几分对牛弹琴的意思。
苏幕遮心中也知晓,阿七抚琴,主要还在魅惑自己。
浓茶放在苏幕遮面前,自始至终未动,苏幕遮横躺在木椅上,倒有几分酣醉的意味。
寒山子看在眼中,眉眼中更添笑意。
细微而又均匀的呼声从苏幕遮的口鼻中传来,寒山子又喊了几声“元悠子道友”,没有得到苏幕遮这里的回应,寒山子这挥手,止住了阿七的琴声。
“就是他?咱们可别抓错了人……那位怪罪起来,怕是寒山都要被抹平!”
这是阿七的声音。
“错不了,黑道袍,瞎道人,千山之林除了这些脸熟的老不死,多少年没有旁人来了?只要把他送过去,那位怕是赏赐咱们都来不及!”
“我倒有些迷糊了,那位好端端的,动了千山之林近半的散修,就为了这么一个连筑基都不到的愣头青?”
“管他呢,那位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天动了整个千山之林,找个眼睛不红的兔子,我都不觉得意外!别废话了,绑起来,咱们这就给那位送过去!”
寒山子的声音最后有些不耐,招呼着阿七便要将苏幕遮绑起来。
少女已经走进了,原本酣睡的苏幕遮,却忽然张开了眸子,空洞的眼神反而有着骇人的凉意。
“两位这是要将苏某送往何处?那人又是谁?苏某……当真好奇的很!”
轰!
回应苏幕遮这一句的,是寒山子蕴含筑基真气的一掌。
苏幕遮直觉腥风扑面,恍若腐尸一般的恶臭气息,从寒山子的身上传来,伴随掌风,朝着苏幕遮这里呼啸而来。
苏幕遮眉头一挑。
这是尸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