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再理会这等纨绔,真是污了她的眼,坏了她的心。
曾子建一听,叫苦不迭,他一个官宦公子,怎的会做卖艺的行当?可眼下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从。
萧暄不再停留,这等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眼见即烦。
她刚欲离去,却是兀地停了脚步,又折返回来,招呼四个孤苦卖艺儿,柔声道,“你们可是亲兄妹?家住何处?怎不见你们父母长辈?这般年纪便出来讨生活。”
年长的男孩感念萧暄帮他们解了围,又知晓跟前这位小爷怕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忙毕恭毕敬道:“小的贱名唤作六子,俺们几人皆无爹无娘,虽不是同根生,却更甚于亲兄妹。两年前有个耍把式的班子收留我们,班主是个菩萨心,他没有子女,便待我们如己出,不仅给我们吃喝,还教我们绝活。我们便随了班子,走南闯北,卖艺为生。”
“后来班主欲投奔永京亲戚,便攒了盘缠,裹了细软,带着我们北上。孰知这贼老天恁地捉弄人,我们那苦命的班主娘子染了恶疾,病死途中,班主成了鳏夫,日日伤悲,不久前又在临风城吃了官司,一病不起,不几日也撒手而去。”
六子泣不成声,惹得周遭围观之人一阵叹息。
“后来我们几个散尽银两,为班主料理后事,手中不余一文钱。走投无路之际,只得继续往永京城来,给那班主亲戚捎个信,岂料那户人家早已不在。我们原就了无牵挂,不知去往何处,只得在这永京城暂且住下,做这卖艺营生。”
听六子诉尽苦水,萧暄慨然而叹,这世间本就是为善的受贫穷又命短,作恶的享富贵又寿延,恁地不公!
自古“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别瞧这永京城烟雨繁华几回梦,暗地里不知尸骨堆积几重山。在士族权贵豪饮之时,可曾想小巷深处遍地饿殍。
挥金如土,身无分文看似相隔云壤,实则共存一处。
“你们今番落脚何处?”萧暄皱了皱秀眉。
“城外西去一里地,有座破土地庙,权且栖身”,六子老老实实应答,抹了抹眼角泪。
“唉,你们正直幼龄,日日如此缺衣少食,身体如何消受?不若跟我回府,在府中谋些差事,今后也好打算。”萧暄低眸思索片刻,有了长久之计。
“这,这怎生使得?”六子受宠若惊,倘若真能去了这富贵少爷府上,即便做最为低贱的粗活累活,也好过在桥头卖艺度日百倍。
“有何不可?我瞧你四人合眼缘,留你们在我府中做事,不知你们可心甘?若不愿,我决不强求”,萧暄行事向有自己准则,从不勉强于人。
“不不,我们乃是上不了台面的江湖小子,未见过世面,没个像样出身。今日遇见贵人,心下感激涕零,岂有不愿之理?”六子忙招呼其余弟妹,一行人呼啦啦立成一排,齐齐跪下,磕头谢恩。
萧暄愣了愣,急急伸出手,拉起六子,他们身上一股腐臭霉味,熏得身后小厮并侍卫都皱眉掩鼻,萧暄却面不改色。
招呼小厮拿了六子等人的行囊,安置妥当,方才回府。
离永定桥不过几来米远,得一客栈,名唤招兴,客栈二楼临窗处,猛见一位女子静静品茗,周遭站着十几位仆从,左右戒备。
女子怔怔望着萧暄等人消失在路的尽头,眼中一片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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