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哥哥身为佥事道,刚刚上任,还未摸清朝堂上的各方门道,皇上便派你巡视汉阳,哥哥可曾想过皇上欲意何为?”
闻人诣沉下脸来,紧声道:“依妹妹之见呢?”
“哥哥是护国公府的嫡长孙,身份贵重,朝堂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你毕竟在山中修习多年,回家的次数有限,对于朝堂之事尚处于一知半解的局面,此时皇上不让你在京中多历练一段时间,详细了解各方势力,便将你派去了汉阳,还走得如此之急,这背后必当有皇上的思虑。”
闻人诣垂目沉思,半天没有说话,雨继续道:“汉阳是长江漕运重镇,又有着大冶铁矿和兵器厂,一直以来都是重兵把守,向来固若金汤,汉阳府尹曹盛昌在任五年,汉阳府相安无事,坊间对他的评说也一直都不错,哥哥细想,如此不出挑的汉阳府,为何第一个就被皇上挑中了呢?”
闻人诣凝视了雨半晌,缓缓道:“把守着大冶铁矿和兵器厂的,是秦裕将军的部下。”
雨笑着点头:“不错不错,蓉贵妃,齐王殿下。”
闻人诣微微蹙眉:“我不懂妹妹的意思。”
雨端起茶杯呡了一口:“皇上派哥哥去汉阳,是想让哥哥看一看,汉阳是否还依然是皇上的汉阳,这一点,不需要我提点哥哥,哥哥也能想到。然而,这背后的原因却讳莫如深,在汉阳重兵驻阵的是秦裕将军的部下,一般人都会猜测,此举是否是皇上对秦裕有了猜忌,其实哥哥一早也有此怀疑,故而方才迟疑半天,才对我说是秦裕的部下把守着大冶铁矿和兵器厂。可哥哥再细想,秦裕的兵马只是负责看守,而铁矿开采和兵器制造则隶属工部范畴,也就是爹的管辖范围之内,若皇上在意的是这里,怎么可能会派哥哥前去?更何况齐王殿下年纪不过十四,甚至都未曾上朝,皇上现在就开始设防,不觉得太早了么?”
闻人诣疑惑道:“你说的有理,可若不是这样,皇上派我去汉阳巡视什么?”
“这个不怪哥哥想不到,此事若不是我恰好听说过,只怕再也不可能想到的,哥哥可知,晋王殿下的生母景嫔,正是汉阳人士。”
“景嫔?”
“景嫔原先只是太后身边的婢女,地位低下,然而自生下晋王后,自然也算光耀门楣了,她又如何不会扶持母家,为晋王筹谋呢?”
闻人诣霍地起身,在房内疾走了两步:“晋王……晋王是皇长子,在朝堂根基极深,听闻他结交官员,出手相当阔绰,我以前也曾有过疑惑,依他的实力,怎能如此挥霍,看来……看来……”
雨微笑:“哥哥都曾听闻的事情,皇上又如何听闻不到呢,哥哥此去汉阳,怕是要好好查一查晋王的钱袋子在哪了。”
闻人诣猛地转头盯住雨:“妹妹,这些事情,你是从何得知的?”
雨淡定地用茶杯盖抹着茶沫,语气淡淡地说:“我在京中整日无事,自然听得多了一些,想的也多了一些。”
“是大姐教你的,可是?”
雨不说话,算是默认了。闻人诣冷笑着点头:“若晋王见不得光的钱袋子当真在汉阳,那么此事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安王,姐姐果然打的好算盘。”
雨抬起头看着他:“哥哥此言差矣,皇上又不是只有两位皇子,若说安王受益,那么齐王和魏王也同样受益不是么?再说,就算真被哥哥查出了什么猫腻,也不过是个私下敛财的罪名,能有多重?皇上略施惩戒便是,难道还能削了他的王位不成?可这对哥哥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向皇上表忠心的机会。”
闻人诣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雨蹙眉道:“哥哥,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皇上之所以派你去汉阳,不正是因为姐姐是安王妃么,若你是晋王一派的,你怎么可能去得成汉阳?”
闻人诣转过身去,冷声道:“为什么我非要站定一派?我就是我,哪一派我都不站!”
“哥哥难道以为就算你自己不站定一派,别人就不会给你认定一派吗?”
“认定?”
“姐姐是安王妃,若是二哥三哥也就罢了,可哥哥和姐姐是一母同胞,别人早就将你视为安王派系了,这难道是哥哥说不站就可以不站的吗?”
闻人诣沉默着,没有说话,雨幽幽地道:“莫非……哥哥怕得罪晋王?”
闻人诣摇了摇头:“我不怕得罪谁,我只是为我不得不参与进这件事中来而感到心寒和无奈。”闻人诣转身看向雨,“我更为妹妹小小年纪便开始费心筹谋这些事而感到悲哀,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这会儿正是读读诗词,玩玩纸鸢的年纪吧。”
雨低头不语,闻人诣看了看她身旁的书架,那上面摆放着《孙子兵法》、《国策》、《鬼谷子》、《罗织经》、《荣枯鉴》、《反经》……闻人诣眼中隐隐有几分痛意:“《孙子兵法》和《国策》倒也罢了,《罗织经》讲的是如何罗织罪名,陷害杀人,而《荣枯鉴》则道尽小人之秘技,你知道,老师让我们读这些书,是为了让我们学会在朝堂之上如何保护自己,可你学来是要做什么?你在跟我要这些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又或者,你是早已经想好了,才跟我要来这些书的?”
闻人诣眼里几分痛,几分哀,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真实:“你……真的是我妹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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