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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亲弟弟却避而远之,齐淑芳对贺建红的冷漠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好在她和贺建国本来就没打算和她演一场姐弟相逢的好戏,不觉得难过。
李威下午上班,贺建国当然也是,齐淑芳姐妹几个和李家人一起送何胜男回新房。
大家送的礼物都已经被贺建国一干办事员给送来了,堆满了小小的房间。
放在新房里的新家具不多,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座大衣柜和一张小方桌、四个骨牌凳,都是胡桃木所做,大方美观,重要的收音机、缝纫机和自行车也都摆在屋里。
床上堆着五六床被褥和羊毛毯、毛巾被等,写字台和桌子上放着暖水瓶搪瓷缸等。
金玉凤和欧明湘羡慕得要命,大多数人家拥有一张床两床被就算日子过得很好了,他们这里居然什么都有,比齐淑芳家的东西还齐全。
“胜男,你可真幸福,啥都有。”等到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金玉凤叹气。
欧明湘则是眉眼弯弯地恭喜:“胜男,你一定要好好的呀!”
何胜男抿了抿嘴,笑得很开心,转头见齐淑芳打量自己的新房,庆幸地道:“淑芳,房间怎么样?幸亏没叫你站在我身边,不然光彩都被你一个人夺走了!”
“房间很不错。”对于后面一句话,齐淑芳没接话。
二十来平方的房间算是比较大的了,一般都是十来平方,李何两家托吴大娘费了不少力气才搞到这间房,但是有自己家珠玉在前,齐淑芳只觉得这个房间十分狭小,屋里站着的全是人,转身很困难,呼吸也很困难。
齐淑芳等人赶紧告辞,留下何胜男和李家人。
除了李爷爷和李奶奶、李云,其他人都有工作,包括李莹的丈夫李晓春,他听不到说不出,但四肢健全,现在食品厂做工,因此他们跟何胜男说了几句话就相继离开,只剩下李爷爷和李奶奶、李云,房间瞬间宽敞了。
何胜男抓了几把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瓜子花生给李云,“谢谢二嫂,二嫂你真好。”
李云嘴很甜,夸得何胜男心花怒放。
李奶奶拉着她的手,看了她腕上的手表一眼,暗暗点头,慈爱地道:“从今天起,你和小威好好生活,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李威同志对我很好呀,奶奶您就放心吧。”何胜男基本没吃过苦,人也很乐观,而且李威对她是真的好,今天结婚,她收到了很多不在两家计划当中的惊喜,名贵的梅花牌手表、崭新的蚕丝袄,还有一件藏青色的羊毛呢大衣。
“这就好,这就好。”李奶奶很欣慰,从兜里拿出两个小盒子递给她,“咱家剩的东西不多了,你大哥大嫂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大嫂两对,现在也给你两对,好好收着吧,别对外人说,不然又要求咱家把家产全部捐赠给国家,还得说咱们家藏私。”他们家没被抄家,一是仰仗小儿媳的娘家,二是他们识时务,有了立功表现。
“奶奶,什么呀?”何胜男顺手打开沉甸甸的小盒子,微微吃了一惊。
一个盒子里装着一对黄金龙凤镯,镯身一指宽,款式老旧,很厚重,依旧亮闪闪的,非常灿烂;另一个盒子里装着一对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玉镯子,像牛奶一样白,晶莹剔透,光泽柔和,就是在金镯子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失色。
何胜男自小在父母的教育下,可不像时下一些人那么无私,狂热地对国家奉献一切,她郑重地答应了祖母的要求,等祖父祖母和小叔子离开后,收拾好房间,把两个小盒子放到衣柜里,不料李威傍晚下班开衣柜拿东西,不小心带掉一个盒子,“砰”的一声落到地上,盒里的两个玉镯子滚了出来,捡起时,其中一个出现一道裂纹。
何副书记和曹云山都是贫农家庭出身,何胜男不知道玉镯子的贵重程度,并不觉得可惜,只让李威下次注意点就行,别砸到自己脚,李威倒是懊恼地很。
第二天,李威照常上班。
这一天仍然是何胜男和齐淑芳的休息时间,齐淑芳回了老家。贺父托人给她捎信,现在已经是一月份了,生产大队正在算分红,让她回家领钱。
虽然刚领了工资没多久,两口子加起来差不多一百左右,但上个月买缝纫机花了一百五十,手里只有这笔工资,齐淑芳觉心里不踏实,现在有分红可以领,完全可以过个好年。齐淑芳让贺建国坐公交车去上班,自己骑着自行车兴冲冲地赶到贺楼大队。
当初两头野猪的工分记在生产大队上,而不是生产队,所以齐淑芳领两笔分红。一笔是在生产队出工的钱,按照她上班前的工分值,去掉口粮钱、修房子用的稻草茅草费用等,尚余七块两毛五分钱。另一笔就是之前上缴野猪所得的钱了,她没拿过生产大队的东西,领取全额分红,一共是三百九十块八毛六分钱。
前段时间齐淑芳带人打猎,给生产大队创收不少,而且齐淑芳没要求生产大队给她记工分,更没有霸占所有战利品,贺建党和会计算账给钱,给得相当痛快。
贺建党心里很清楚,野猪都是齐淑芳打死的,她也打了不少其他猎物,五十个劳力就从陷阱里捞了不多的野兽,最终除了一头野猪都算作集体财产了。但是,如果她要求归她一人所有,然后再上缴,那么生产大队必须再给她一千多块钱。
贺建国和齐淑芳只要了事先说好的那头野猪,就算贺楼大队里嫉妒他们两口子日子过得好的人,也都改变了原先的态度,称赞他们深明大义。
齐淑芳刚踏进贺楼大队,就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
贺楼大队今年的收入特别好,主要归功于打的野猪。
贺建党和贺建军两家今年的分红相差不大,去掉口粮和杂七杂八的费用,还剩六十多块钱,贺父十四块多的分红被他自己领走了,没给大儿子。得知齐淑芳一下子领了将近四百块钱,王春玲嫉妒不已,转眼一看,张翠花站在齐淑芳跟前恭喜她,急急忙忙地走过去。
“淑芳,恭喜你呀,领了这么多钱,都够你盖三间砖瓦房了。”王春玲不甘示弱,可不能让张翠花单独得到齐淑芳的好感。
王春玲笑脸相对,齐淑芳没感到受宠若惊,而是在想她是不是又要无条件索取了。
张翠花忍不住一笑,她和王春玲算得上是朝夕相处,早就察觉到王春玲的心态有点变化了,虽然还没恢复到一年前的正常程度,但比最近一段时间是好多了,也对孩子的教育上了心,就是效果还不明显。
“翠花,你笑啥?”王春玲不高兴了。
张翠花连忙摇手:“大嫂,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淑芳。”
“啊?笑我?”齐淑芳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明白张翠花笑什么,但是她很聪明,很快就察觉她是为了回答王春玲才说这句话,放下了手。
王春玲毕竟不傻,狐疑地看着张翠花。
“大嫂,我真没笑你。”张翠花可不想被这个嫂子记恨上,她心不坏,可是有时候做事不经过脑子,心念急转,想起王春玲刚刚的话,张翠花笑道:“我是想说,淑芳和老三已经在城里定居了,用不着在家里盖砖瓦房。淑芳,你说是吧?”
齐淑芳点头:“是呀,我和建国暂时不打算在家里盖砖瓦房。我们买房子时,借了不少外债,这笔钱得拿去还账。”
将来浩劫结束,经济发展,百姓的生活日新月异,老家肯定要用新房子取代茅草屋。
自始至终,她和贺建国就没打算放弃老家这块宅地基。
王春玲和张翠花了然,她们一直都在想,贺建国和齐淑芳哪来的钱在城里买房子,虽然他们俩之前挣了点钱,可去上海就花得差不多了,要是用借的钱就能说通了。
张翠花中午邀请齐淑芳去自己家吃饭,割了一块腌渍的野猪肉和大白菜炖了一个菜,又剁了半只风干的野兔子和半只鸡,炒了一盘蒜黄炒鸡蛋,主食就是红薯杂粮饭和三合面的煎饼。唯一在家的贺道星高兴得上蹿下跳,他两个哥哥满七岁后就上学了,没有等到十岁再去。
“三蛋,叫你爷来咱家吃饭。”妯娌两人合力做饭,摆上了桌。
“哎!”
贺父想知道小儿子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就过来了,五个人围着桌子吃饭。
一边吃,一边说话,快结束的时候,齐淑芳突然想起贺建国对自己的叮嘱,忍不住开口道:“爹,我和建国见到大姐了。”
桌上热闹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的筷子同时停下,桌面上寂静无声。
贺父放下碗筷,沉着脸:“提她干嘛?咱家没这个闺女。”
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嘴里说不提,心里怎么可能不惦记?张翠花始终记得婆婆临终前的遗憾,主动问道:“在哪儿见的?什么时候见的?大姐现在过得怎么样?听娘说,大姐从小就聪明伶俐,说话办事都很干脆。”
“昨天我的同事和建国的同事结婚,婚礼在建国单位里举行,偶然碰见了大姐,居然是我一个同事的大嫂,二嫂你说巧不巧?大姐现在是食品厂的六级工,日子过得特别好。不过大姐一开始没认出建国,也不知道我是她弟媳妇,还拉着我说了好一阵子话。午饭快结束的时候,别人叫建国全名,大姐才回头看我们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贺父讥讽道:“时隔十来个年头,建国现在长得又高又壮,你又把建国打扮得比城里人都好,不再是以前面黄肌瘦的小泥腿子,她当然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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