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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玲苦不堪言。
詹仁喜是贺建国的结拜兄弟,哪里想到好意帮忙会送了命!
王春玲这边说完,那边詹仁喜的妻子沈大妞得到消息后就跑到贺父跟前哭诉,“兆明大叔,俺家仁喜死得好惨啊!他就比建国大一点啊!他们一起上学的啊!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连留下俺们老的老小的小该怎么活呀!”
贺父的脸色十分沉重。
“仁喜还没入殓?”
贺父看向王春玲,王春玲点点头,十点多钟死的,贺建党去派出所了,家里的事情没法解决,詹家护着詹仁喜的尸体不让火化。
这么热的天……
贺父微微皱眉,看向沈大妞,重复问了一遍。。
“咋入殓啊?我们家穷啊,连口棺材都没有。”沈大妞忍不住痛哭起来,“大叔,你回来了,你去看看俺家仁喜吧!他……他死不瞑目哪!”
“好!”
必须得走这一趟。
虽然三个儿子都分家了,但他是一家之长。
随着贺父这么一声,王春玲和贺建军两口子就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准备陪着他。
“等等,让我拿点东西。”贺父转身打开贺建国家的门,不大一会儿,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取了一个打补丁的黑布包袱出来,“走吧,去仁喜家赔礼道歉。”
沈大妞盯着包袱看了几眼,掉头带路。
在贺建党家门口出了这么大的事,牵扯到一条人命,几乎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贺楼大队,还有往外扩散的迹象,现在看到贺父从城里赶回来,心怀好奇的都跟在后面,想去詹家看看热闹,同时小声议论着。
“这下,支书家可倒血霉了。”
“唉,一条命,就是说,本来和支书没关系,支书没碰詹仁喜一下子,但因为詹仁喜给他家拉砖,詹仁喜家肯定把詹仁喜的死赖在他头上呀!”
“你说支书会不会蹲劳改啊?”
“应该不会吧,支书没打詹仁喜,没碰詹仁喜,詹仁喜的死是意外,就是支书倒了霉,蹲劳改的可能性不大,估计赔点钱就能私了了。”
“好好的,詹仁喜怎么就掉下去了?”
“谁知道啊?前两车砖拉回来的时候,帮忙卸砖的人那么多,都没出现问题。”
“俺猜啊,詹仁喜是又困又累,累到坚持不住了才没站稳,一头栽下来。本来摔下来不会出啥事,是他运气差,正好头碰到石头。那块石头可尖了,他不死谁死?”
“累?什么意思啊?”
“不能吧?支书家去买砖,早上七点多才走,又不是起早贪黑,怎么会又困又累?”
先前说这话的人嘿嘿笑了几声:“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俺知道!俺家不是和詹仁喜家挨着么?两家说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昨晚詹仁喜和他老婆吵架来着,吵得可凶了,他老婆撒泼打滚骂他没本事挣钱。唔……吵到什么时候啊?估计吵到后半夜了,我都听到公鸡打鸣了,詹仁喜他老婆还在骂他,骂得可难听了。”
“听你这么说,詹仁喜真的是又困又累又气啊?公鸡打鸣,最早也得三四点了。一夜没睡,早上出门去拉砖,搬砖开车的,再回来卸砖,能不累着吗?”
“詹仁喜连饭都没吃就出门了,他出门后,我才看到他家厨房冒烟。”
贺父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耳聪目明,听到这些话,默默记在心里,若有所思,很快叹了一口气,说再多有什么用?詹仁喜已经死了。
詹仁喜既死,死在自己家门口,贺建党就得担负起这个责任。
远远看到詹家门口站着一个小孩,见到自己这些人的身影,那孩子扭头就跑进家门,紧接着,詹家里面哭声大作。
等贺父到了跟前,发现詹家的人都在。
詹仁喜的父母、儿女、叔伯,还有七大姑八大姨,满满当当地站了一院子。
有的人面色哀痛,有的人神情平淡,有的人眼里隐隐透着一丝兴奋,饿狼一般地盯着自己一行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看到这幅情景,贺父有什么不明白?
“兆明……”黑发人送白发人的痛苦让詹仁喜的父母瞬间苍老了许多,詹母哭得几度昏厥,现在有气无力地靠着女儿,听丈夫上前和贺父说话,她恨恨地瞪了贺父几眼,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刀子,那么现在贺父可能就被她杀死了。
“娘!”她女儿悄悄拉了她的衣袖一把。
詹母收回目光,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听贺父充满愧疚地对詹父说道:“老大哥,我对不起你们家呀!你要打要骂,我老贺都替儿子受着!”
贺父这种任打任骂的态度,反而让詹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詹母扑上去想打他,却被家人紧紧拉住了。
“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俺家仁喜没命了,你是来炫耀的吗?你是来看笑话的吗?看俺家仁喜年纪轻轻就没了命,扔下一家老小!看俺家仁喜人都死了,却连件好衣服都没穿上,连口棺材都没有!”詹母嘶吼着,眼睛通红,像充了血。
“对,仁喜可怜啊,没衣服穿,也没棺材睡。”
“兆明大叔,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几个詹家人七嘴八舌地张开了嘴,无不围绕着衣服和棺材的话题。
贺父打开包袱,“我都知道了,衣服和棺材都不用你们操心。棺材,我早年准备了一副老红松的棺材板儿,一会儿你们去拉来,锯开装钉上漆,给仁喜用!这包袱里是我儿媳妇给我买的一套驼绒中山装,是新的,给仁喜穿吧!”
齐淑芳每隔两三年就给他购置新的四季衣服,但这套是几个月前马瑚所送,贺父不想让人知道马瑚送了重礼,故意说是齐淑芳买的。
三两句话说完,詹家人眼冒精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包袱。
谁的动作都没有沈大妞快,她迅速接过包袱,脸上出现一抹笑容,“大叔,多谢你,多谢你啊!这下仁喜不用光着身子去地下了,也有棺材睡了。”
不知道是谁提出来要看衣服怎么样,沈大妞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包袱,看到崭新的灰蓝色驼绒中山装,板板正正,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立刻搂到自己怀里披到自己身上,有几个人想说给詹仁喜穿着火化太可惜了,忽然想起贺父在跟前,忙把话咽了下去。
沈大妞紧紧地抱住衣服,防备地看着众人。
贺父把所有人的神色眼神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要去看詹仁喜,这下没人拦着他了。
詹母想拦,依然被大家所阻止。
走进詹家停尸的堂屋,贺父就闻到一股异味,只见詹仁喜仅着大裤衩,躺在一张简陋的停尸床上,从头上流到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明显没有人给他整理仪容。
王春玲和张翠花没敢进来,贺建军搀扶老父,望着詹仁喜双眼紧闭的平静面容,隐现斑点,小声说道:“詹仁喜的衣服被剥下来了。虽然他家穷,但今天给大哥拉砖的时候我也去了,我清楚记得詹仁喜穿着打补丁的黑裤子和打补丁的汗衫。”
“别吱声。”贺父怕拍他的胳膊,对詹仁喜的尸体道:“仁喜,是建党对不起你,是我家对不起你,让你英年早逝。你放心,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会承担,你们家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詹仁喜无知无觉,尸身依然如初。
贺父待了一会儿,出来问詹父道:“派出所的人来过没有?”
贺建党去了派出所,应该有人来调查死因吧?
“来过了,说是意外死亡,死亡证明都开过了。”所以,除了怨贺建党找詹仁喜拉砖,他们连恨贺家都没办法,贺建党不是凶手,詹父表情十分复杂。
“天热,早点让仁喜入土为安吧!别放臭了。老大哥,老大嫂,大妞,这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说啥都没用了。我刚回来,建党还在派出所里蹲着,我啥都不了解。我家建党是干部,他要是想逃避就不会自己去派出所了。你等我见到他,再来跟你们说话。趁着这段时间,你们想想有什么要求。”
沈大妞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大叔……”
贺父摆摆手:“你们家的要求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们家一定不会不答应。我得先去派出所了解一下,你先回去吧。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求不好意思提,等我回来找个中间人。仁喜因为帮建党的忙死了,我感到抱歉,也诚心想求你们的原谅。”
话道说到这份上了,再纠缠下去就不好看了。
詹父也顾忌贺建国现在的地位,“兆明,你可不能让俺们家仁喜白死啊!仁喜和建国兄弟一场,俺家也没打算让支书赔命。”
听了这句话,贺家一干人心里一宽。
詹仁喜死于意外,无论如何贺建党都摊不上大罪,他们就怕詹仁喜的家属大吵大闹,闹得不可开交,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看来,詹仁喜家应该早就有打算了,这就好,只要不让贺建党赔命,不让贺建党蹲劳改,一切好说。
詹父开口了,其他人都各有心思。
回到家,任由詹家人抬走贺父给自己准备的棺材板,贺父对二儿子夫妇道:“翠花,你陪着你嫂子,让老二陪我去派出所。”
“知道了,爹,大嫂这里有我看着,爹和建军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张翠花叹气,这都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有两天好日子了,偏偏弄出人命。
王春玲哽咽着道谢。
贺父思索片刻,“春玲,我和老二不在家,你和翠花别闲着,去找敬东当中间人。他是你们堂叔,又是大队长,他来当中间人比较合适。你们去找他,请他去仁喜家一趟,问问仁喜家有什么要求,问问仁喜家什么时候让仁喜入土为安。”
“爹,俺知道了,俺这就和翠花去找敬东叔。”
贺父叫上贺建军一起出门。
本来开拖拉机速度快一点,很快就能到派出所,现在出了人命,贺建军也不敢开了。
他们父子前脚离开,张翠花后脚就拎着小半篮子鸡蛋,扶着王春玲去贺敬东家,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贺敬东早就回来了,见到她们,连忙问情况怎么样。
王春玲哭得双眼红肿,喉咙嘶哑,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了。
“唉,生死这回事,都是老天注定的,谁没上车卸过砖?哪个没从拖拉机上掉下来过?怎么都没事,就詹仁喜碰到地上一块石头?春玲啊,你别哭了,你家建党没出手,没打人,詹仁喜是从车上自己栽下来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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