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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田果正烧着开水,张扬挑帘走里屋出来,磨蹭了一会儿走到她身边,然后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香油票,递出去说:“田果,这个你拿好。”
明明是做好事,他语气却虚得很。
田果看看香油票,又看看张扬:“呦,单位发香油票啦?”
张扬晕,心想你第一天进理发店么?就咱们那屁大的小单位一年就发两回香油票,一是春节二是中秋节,发之前两个月他大姨董桂花还得向上级三天一封信的提醒,生怕人家把理发店这帮人忘了。
“不是单位发的。”张扬说,“是我从家拿的,你也知道我爸我妈单位效益好,逢年过节必发香油票,我们家就三口人,这香油票根本用不了,反正也是放过期,直接给你吧,你邻居不就是丢了一张吗,你直接把这张给她,就说不小心掉抽屉缝里了,刚找到。”
其实说“拿”并不准确,应该是“偷。”张扬家香油票是多,但再多也不能逮着谁就送谁,他家又不是福利院,爱心可以奉献,但香油票不行。这东西在八十年代是稀罕物,十斤芝麻也不出了一斤香油,张扬妈有经济头脑,家里用不了的票就卖给邻居,一张一块五,还不还价。
张扬觉得自个老妈特庸俗,眼里就剩下钱了,街里街坊住着,一张票卖人家几毛就得了,居然还一块五一张,闹得张扬走在胡同里都不好意思跟邻居们打招呼。说来也巧,店里一位师姐就是张扬的邻居,有次师姐家来亲戚,和完饺子馅儿才发现家里没香油了,亲戚住在南方,来一次四九城不容易,师姐就咬着牙从张扬妈手里花一块五买了一张香油票。
估计也是觉得冤,从那儿以后,师姐一嗑瓜子就把这事叨唠出来,快赶上窦娥了。所以看着张扬递过来的香油票,田果并不接,而是笑着说:“张扬,谢谢你啊,大老远还专门跑一趟,不过现在没事了,那香油票找到了。”
“啊?找到了!”张扬心想别介呀,好歹让我做一次雷/锋。
田果说:“是的,已经找到了,所以一会儿回家你赶紧把这票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这玩意金贵,丢一张,你妈妈得多着急。”
“没事,她不知道!”
田果笑了,说:“她现在是不知道,等回家一点数不就知道了。”
哎呀,张扬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傻。亏了当年没考警校,不然他去哪儿工作都属于给小偷当卧底了。心里把那位小心眼的师姐埋怨了一溜够,张扬拿出董桂花的领导架势,大事化小的说:“行吧,既然事情已经得到圆满解决,那我就先走了。”
“别介,吃完饭再走吧。”
其实田果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张扬脚步一停,转过身来对她笑道:“行吧,我还真有点饿了,你也别太客气,咱们不是外人,随便做两个菜就行,我喜欢吃带鱼,你家有带鱼不?红烧最好,乱炖也行,调汁时多放点白砂糖,米醋比白醋味道好,至于素菜嘛,随便什么都行,凉拌,清炒,哪个方便你做哪个哈。”
田果家可没带鱼,心想就是有,我也不能给你吃啊,还不够我跟姥姥两个人分的。正好砂锅里还有剩下的炖五花肉,田果把早上泡好的红薯粉扯吧扯吧放进去,又切了一个土豆和胡萝卜扔进去一起加热炖熟,随后又蒸了一锅米饭。好歹是个男人,虽然成分属于小受,但饭量张扬不少,呼噜呼噜吃了两大碗米饭,砂锅里的炖肉汤都给喝干净了。
吃完饭,田果送张扬出了院门,回来时只听姥姥坐在炕头充满忧虑地说:“小果儿啊,你们单位这女同事也忒能吃了,跟男人似的。呼噜呼噜,这吃饭声音也大,像个有福气的人,女生男相,是福相,男生女相,是贱相。我看啊,你这同事以后得生个大胖小子,没准还能嫁高干!”
先生儿子后嫁高干?这顺序弄错了吧?田果抿嘴一笑,端起脸盆说:“姥儿,时间不早,我给你打盆热水,你洗洗脚赶紧休息吧。”
晚上听了一段河北梆子,姥姥就睡下了。田果却睡不着,拿了笔和几张纸跑到厨房支起一张小桌,映着不太明亮的三瓦灯泡开始规划自己今后的人生——所谓《米田果未来中长期发展目标(1985—1988)。
先定三年吧,三年为一个跨度,每个跨度有一个目标,然后一点一点实现。昨天看了报纸,说四九城准备开修三环路,现在正筹集资金。很多人提出反对意见,说在那么一片荒无人烟的破农村大兴土木修建一条环路值得吗?
值啊,太值了!一平方米售价两万的房子能不值么,真真的寸土寸金。
也是重生了田果才知道敢情东三环那儿原先就是一片破菜地,虽然是紧邻城区的农村,但与远郊区县差别不大。泥土地,大瓦房,驴子骡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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