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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哲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身后有无数弓箭射向他,他只能没命地逃。四周漆黑一片,脚下的道路扭扭曲曲、布满了荆棘,每跑一步都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冒着被万箭穿心的风险。
然而,明明在世界的尽头有一扇明亮的门存在,可不管他怎么跑,那扇门总和他有一段距离,不远 ,却怎么也碰不到。
杜哲觉得好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有着钻心刺骨的疼,力气一点点耗尽,手脚并用地爬也得不到解脱。杜哲伸出手去,用尽最后一丁点力气想要碰碰那束光,后心却传来一阵巨痛,快箭如暴雨一般洒落下来,杜哲“啊”地惨呼一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出了一身汗,浑身忽冷忽热,良久才从刚才太过真实的噩梦中回过神来,他认得出——这里是修昔底德的家,房间和他住过的那间极为相似,只在布置上略有不同、采光也更好些。
杜哲呆愣了半晌,默默吞了一口唾沫,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意识一点一点复苏:杜哲首先感觉到的就是疼、剧烈的疼痛,尤其是右侧肩背处。之后,就是热,并不是很高的热度,却总是灼烧着右肩颈处的伤口,还弄得脑子晕忽忽的。
看起来是伤口处理不及时,局部炎症引发了低烧。杜哲稍微动了动左手,想找杯水喝,可才挪动了一只脚,就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醒了?”
修昔底德端着一些食物和水,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人也瘦了些。他望着杜哲,眼神是杜哲读不懂的复杂。杜哲刚想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下个瞬间就被修昔底德圈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修昔底德抱得很小心,一点儿没碰到杜哲的伤。应该说,他也抱得很仔细,好像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世的珍奇。
杜哲愣了愣,下巴支在修昔底德的肩窝处,半天都没缓过劲来,低烧弄得他有些昏昏沉沉,也提高了肌肤的敏感度,虽然大脑还有些迟钝,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肩头湿了一块。
“你……”杜哲一开口,自己都被那干涩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别说话,让我再抱一会儿,”修昔底德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顺了顺杜哲的金色长发,“……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醒了。”
“太好了……你醒了、你……醒了,”修昔底德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才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杜哲揽在自己的怀中,喂了点水给杜哲,“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我以为……以为……”
杜哲呆呆地看着修昔底德,喝了些水,喉咙好过了一些,他勉强抬起左手,碰了碰修昔底德冰冷的面颊,“你……怎么哭了?”
“瞎说!”修昔底德别开脸去,“我……这是高兴,没哭。”
“呿……”杜哲有气无力地,可是还是改不了牙尖嘴利、针锋相对的毛病,他挑眉挖苦修昔底德道,“明明就是哭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啊——高兴?我醒了你有什么可高兴的。你那箭再往左偏一点,就能当场射死我了。我死了——你……你不正好可以为你惨死的士兵、奴隶们报仇。”
“我没……”修昔底德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搂着杜哲的胳膊紧了紧。
“唉……”杜哲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修昔底德,我可给你机会了,你没能杀死我——将来,我可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得逞了。”
“你病着,我不和你争论这个,”修昔底德吸了吸鼻子,轻声问,“肚子饿不饿?这是厨房刚煮好的,要不要吃一点儿?”
杜哲确实饿,刚准备伸出手去接那个碗,却捂着右肩低叫了一声。右手使不上力,左手吃东西又不太方便,杜哲为难地看着面前的那碗糊糊。还没等他开口,修昔底德已经舀好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有劳,”杜哲笑,乖顺地吃下这一勺,却还是忍不住揶揄,“让雅典的将军给我这样一个波斯奴隶喂饭,还真是荣幸呐——”
“我从没把你当奴隶。”修昔底德无奈,看着杜哲认真地说,眼里都是愧悔。
“切,”杜哲翻了个白眼,“你不把我当奴隶,难不成你还把我当朋友啊?修昔底德,你现在说话越来越讨人厌了,和你说话真累——”
“不想说便不说吧,你伤还没好,还是少说些话、养足了精神才好。”将小半碗都喂给杜哲吃下,修昔底德这才轻声说道。
“养足精神?”杜哲轻笑一声,慢慢侧卧下去,“让我养足了精神,你就不怕我再次操纵狮子弄死你们整个雅典的人吗?哼——修昔底德,你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说完这句,杜哲再也撑不住,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修昔底德看着杜哲那个不舒服的侧躺姿势,又想起了那个在杜哲肩背上可怕的伤口:那是他留下的,一个让他愧悔无比、心痛难忍的伤口。修昔底德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捏得手指关节噼啪作响。
他最爱的人,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伤他分毫,他都要百倍奉还的。如今,却被他自己伤成这样。
修昔底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血印,他咬了咬牙,又替杜哲看了看伤口、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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