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牢牢将我凝着,“我就想今个之后,便没有往后了。”
我哦了一声,好奇他的情商是如何突飞猛进至此的。
他答:“宁公子同你说的话,我都听着了,他说下不为例。”
我顿默,抱着手臂沉思良久,“你,从哪里开始听起的?”
他无辜朝我眨了两下眼睛,“你莫不是记性不大好?你我见面在先,宁公子是后来过来找你说话的,我自始至终都在,在墙这头。”他还伸手指了指,示意他之前站在那。
我没说话,捋了两下袖子,想着不妥,我一大把年纪了。又放下,继续抱着手臂。声音温和,动之于情,晓之于理,“你不能这么随意听别人的墙角。”
“如果你事先通知我,我可以堵住耳朵不听,但你没有。”
我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看着他,酝酿了半晌。
“好像……是个理。”
整套分析下来,的确是我误以为他耳朵不至于好到那种程度,没太防备所犯下的错误,“可你没听到什么奇怪的?”
他在我服软后便宽容的点了点头,云袖一敛,自顾自开始爬梯子,声音缥缈,“记不清了。”
我顺带帮他扶一下梯,心里松了大截,季云卿本就是个对别的事物丝毫不上心的,就算真的听到了什么也不会深想。再加上陛下之前话说到关键处都有压低声音,咳咳,凑到我耳根这来,不至于被听到了才是。
眼见着季云卿翻过了墙头,踱到了另一架梯子上,走的时候连句再见都没,叫我心里一憾又一叹的沉重了下。此去一别,没了人情牵绊,我亦答应顺从陛下不去主动招惹,两人之间怕是再无瓜葛了。
手上施力将梯子从墙上撤下来,灰白的墙面上空无一物,我揉了揉脸,想着要收心,几分落寞,一瘸一拐扛着梯子,去了杂物间。
数年暗恋到此,燃起得莫名其妙,截断得虚无,我觉着自己很是窝囊,偏又安于现状。
兴许对于感情一事,是我懦弱又温吞,起不来争斗抗衡之心罢。
……
下午时分,夫子授课。
我始终保持勤勤恳恳,在课堂上没出什么岔子,然则放学后却被夫子留了下来。
我信心满满,以为夫子是看我功课突飞猛进,霎时文采斐然,要夸我。毕竟十年前做的那种小课题,对于如今的我来说便犹若过家家酒般信手拈来,故而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去了。
刚进屋,负手站在窗边的夫子倏尔转过身,连酝酿缓冲的起势都无,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呵斥:“好你个谷雨,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叫我给你爹说退学算了?!”
我一讶,来不及给屋外的陛下使眼色,两书童便面无表情过来将门带拢了。屋内屋外的分隔,叫我霎时孤立无援。
我两手牵在身前,往墙角挪了挪:“夫子此话怎讲?”
“这功课你是抄的谁的?”他手中扬了扬我的功课,“抄的字迹这般潦草!”翻开又看了看,一愣,捡起书桌上另一本册子对比一下,脸拉得更长,“这怕还不是你亲笔抄的!”
我十四左右写的是一手东倒西歪的狗爬字,后来嫁人了得空便练了些,可算是能见人了,却没想到字迹不同这一茬。赶忙跑上去,“我看看……”
夫子倒真给我看了,气呼呼的将两本册子递给我,“明个把你爹叫来!”
我捧着两本功课半天说不出话来,把阿爹叫来这种事,要是给我揽下来了,那岂不是找死?
心里头转来想去,只得喊冤,“夫子,这文章的确是我亲笔写的,许是我前几日摔了头,这字就……”
夫子一挥衣袖,愤愤,“胡说八道!别说了,出去。把你爹叫来,说我这教不了你这样机灵的学生!”
我被他骂得惴惴,生怕他再气一些就抽竹条来打我,可想到这样回家真的就会被打死了,又只能硬着嗓子。“夫子,夫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我可以再将文章写一遍,您再瞧瞧字迹!”
夫子果真将竹条抽出来了,一挥“啪”的打在我手臂上,“还给我在这抖机灵!谁人不知道你谷雨能耐啊,这文章你看一遍能背下来我并不稀奇,你能模仿旁人字迹我亦并不稀奇!可你,好生生的一个读书的苗子,天天就知道玩这些心思,难道不让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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