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将目光挪回床榻上,"那时开始,她消隐了七年的记忆,忽然间就开始恢复了。"
身后,紫衣女子恍若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见过窦南筝明明都没事,为什么一个窦瑰让她如此……"邓骘手缓缓攥紧,偏过头去,"烟罗,你可知为何?"
烟罗低垂了目光,然后缓缓抬起。这表明她有所知晓。
她利落地比着手语:将军。当年梁氏女的旧事,想必在她心中始终是一片逆鳞。
邓骘若有所觉。
当年年幼的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促成了窦瑰与那梁氏女的姻缘,却不想,最终是这般惨绝人寰的结局。也许在她心里,一直都认为是她自己毁了她五叔叔的一切。
烟罗说得对,也许这件事情始终是她心中的逆鳞。
有些动静,扶桑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
邓骘挥手,烟罗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似是许久,扶桑才恍过神来,当她看到邓骘的时候,瞳孔猛然一缩。
"别乱动。"邓骘出手制止了她的翻身,她抬眸凌厉如刀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我倒是没有料到,一曲出而百鸟落,你竟然还会传说中的朝凰曲。"邓骘淡淡地说,"你吹得不错,但是,你不该在清河王面前吹。"
她口中血腥气与药味混杂着,疼痛令她并不能开口反驳什么。
"我知道你查到了许多事情,包括那个名为西绒的女子。但我以为你费尽心机地找到了她的亲妹妹,便是用来拉拢清河王的。却不想,你是想要把你自己献上去。"邓骘站起身来,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你以为,你凭借朝凰曲,便可以在他面前站得住脚了吗?"
至少,我现在已经在你面前已经毫无立锥之地了,不是吗?扶桑用眼神淡漠地示意。
"扶桑,你眼明手快,但是,你毕竟知之甚少。你只知那西绒姑娘曾被这位清河王宠上了天,是他心尖上的人,只是奈何红颜薄命,佳话难续,是不是?那一段风月之事在你的臆想中,已经如颂歌一般,是不是?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清河王,有那样爱那个名为西绒的女子?"
当年。在清河王迎娶如今的清河王妃之前,立过一位乐姬为侧妃,那乐姬便是西绒。一时之间,清河王府夜夜笙歌,王爷甚至数日连缺朝堂,这位西侧妃想要什么,王爷便搜尽了这世间每一处角落讨其欢心。
那时权贵们朝清河王府送礼,竟是都琢磨着这位侧妃的性情投其所好,其盛宠可见一斑。
但是,清河王娶了如今的正位王妃,也颇为优待。而这西绒姑娘也许是清高之人,便是日益憔悴,开始缠绵病榻,大约是六七年前,重病之身不治,终于驾鹤西去。
如今的王妃身份尊容,受到清河王优待那是理所应当。但是那位西绒姑娘不同,即使是昙花一现,以如此卑贱的出生能够盛宠如此,扶桑笃定,王爷是真的将心放到她身上过。
而妙就妙在这西绒已死。如果是曾深爱过,却又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心中的眷恋必然是无可言喻的。
然而,那一日王爷的反应,也是如同她的预料。
但是此刻,邓骘的话却让她疑惑了,她微微眯起眼,细细地思索着什么。
"这位清河王着实不是什么长情之人,若是说深爱,我看这深爱之人,只怕不是那个什么西绒,而是他如今的正室王妃,耿姬。你只知道他迎娶了这位耿王妃后,自命清高的西绒就开始缠绵病榻。但你却并不知道,其实西绒身康体健得很,整整数年,她被清河王赶到雒阳城外肃山隐云观清修,早已算不得清河王府的侧妃。而这位西绒,想来也是使了不少手段,想要重回王府的。约莫七八年前,她想办法怀上了清河王的孩子,但是此事让清河王妃十分不满,清河王为了讨好王妃,即便是西绒身怀六甲也不让她回王府。
"使尽手段地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却得不到王爷的半分眷恋庇护。这样的女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猜得到。但是,即便清河王妃那般猖狂地害死了西绒与腹中的孩子,如今的清河王同王妃依旧是那般恩爱齐眉。所以,你只看到表面上西绒曾被盛宠,却不知她悲惨的结局,其实,清河王不过是极尽凉薄之人。你想要从西绒这一条路子下手,从一开始,就是行不通的。"
邓骘娓娓道来,扶桑的脸色却几番变化。
"所谓的盛宠啊。说到底,只是他一时游戏人间之意,而非真心。"
如果邓骘早就知道这一条路行不通,那么早在两年前又何必暗示她深查此事?不尽是些白费功夫的事吗?
扶桑若有所觉。
看出她仿佛有话想说却碍于口中伤痛而无法出声,邓骘大大方方地摊开手掌放在她面前,她眼眸疑惑了一瞬,而后,变为恼怒,愤然撇过头去。
他起身,作势要离开,蓦然间有一如所料地被拉住了衣角,回过头,俯瞰着她愠怒的面色,俯下身来,将一只手掌伸到她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伸出手在他手掌上开始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邓骘轻笑道:"我对清河王有些事情颇有思虑,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在暗访此人。"
扶桑瞥了他一眼。
夜风吹来,些许凉意倾入肌理。
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来者敲门后,在门外恭敬而略有急切地说:
"将军,窦五侯爷深夜来访,如今正在正厅候着呢。"
扶桑眸光猛然一抬,却正巧落在了邓骘的眼里,她仿佛怕被看穿一般别开眼,邓骘却在心中苦笑一声,起身离开。
在离开之前,邓骘却猛然间想到什么一般,侧过头来:"我会告诉你的。你想要知道的,我会告诉你。"
仿佛是在等她的回答,等了一小会,一回头,却发觉她只是可笑地望着他。
"这一次,我并非诓你。"邓骘垂下眼眸,"你从前也喜欢瞪我,也曾不信我。但你也和我说过,如果我有朝一日得以青云直上而不轻易屠戮他人,你便不会弃我不顾……如若当真有那么一日,你想起了一切,希望你,也能够清楚地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不轻易屠戮他人,我能够做到,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好好地。"
脑中隐约的影像闪过,扶桑脑中猛然一痛。
"所以,你仔细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听你的过去。"
她张口,不顾口中伤口撕裂的疼痛,吐出一个字:"要……"
"我还没说我的条件呢。"
"答……答应你。"
邓骘回过头去,看着她憋得有些通红的脸,走回去,将她安置好在榻上。
"好,你痛快,我也痛快。"他坐在她床榻上,"你还可以选。若你今夜离开雒阳,我对你别无他求。若你执意留下,我便告诉你,你是谁。但条件是。"
她手指攥住了被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六年前,连让邓绥当上皇后这样的交易条件都能够答应。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她不肯抑或不敢答应的?
邓骘瞳眸深邃。
七年了。小丫头,你可知,七年过去了。
也许上天给他的眷顾,的确是有期限的。我原本,就是再卑劣不过的人。索性,就再卑劣一些。
这一次,也许真的永远都不会再被你原谅了吧。
但也许,这个最错误的决定,也会是最正确的博弈。
"成为我邓骘此生唯一的,结发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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