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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宿宁止还没来得及回答谢云隐的话,周边传来异动,黑雾铺天盖地,将一切遮掩,他们脚下的大地也化为虚粒流沙,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去。
最终,流沙吞噬一切,遮天蔽日的黑雾散去,日阳初上,又与最初无异。
宿宁止的意识陷入止境,那时间短得只有一瞬,却有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速度很快,可是她什么也记不住。
她头痛欲裂。
等到那种撑破脑袋的感觉稍稍缓解,她已经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她起身,觉得有些异样,低头看去,才发现她灵魂占据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少爷。”也许是听闻他起床的动静,有侍女推门而入,朝着她恭敬地喊了一句。
宿宁止惊诧,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好在她性子沉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不知所措,并没有表现得突兀。
那侍女见他没有什么表示,便很规矩地守于一侧,垂着头,静等吩咐。
宿宁止借机打探着四周。这是一间布置简练大气的卧房,没有女儿家零零碎碎的杂物,也不见彰显富贵之气的古玩宝物,干净而内敛。
宿宁止从木榻上起身,侍女过来要为她更衣,宿宁止这个时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的是喜服。
“不必,我自己来。”她推拒了侍女的服侍。
那侍女微怔,抬眼看了看她,见她神色无异,才不动声色垂下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先下去吧。”宿宁止说道。
侍女唯唯,离开了卧房。
宿宁止梳洗一番,整装完毕后,那侍女来叫门,宿宁止随着她离开。
一路上,宿宁止装作不经意地探听消息。侍女训练有素,并不多言主人家的事。是以说来说去,她只大致得知自己现在是尚书府的长子杨长陵,昨夜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新婚之夜,因为喝得烂醉如泥,没有回新房,而是歇在了书房中。
来到老太太的院子中,那侍女更加小心谨慎,屏气凝神,连呼吸都透着拘谨。
宿宁止实在反感凡世间的世家贵胄,明明一个家偏生被搞得等级分明。不过她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到了里间,宿宁止终于见到自己所谓的“夫人”。那是个极为秀气的女子,远山眉黛,杏眼微雨,带着江南人特有的缱绻多情。
可是她的神情却与小家碧玉的外貌不大相符,眉眼间带着极不相称的凛冽与英气。
除了新妇,里间坐满了人。他们这对新人婚后第一日奉早茶,府中人理应全到。
宿宁止与新妇一起敬了早茶。
结束后,位于侧座的杨夫人留下了宿宁止,让新妇先行离去。
看得出,阖府上下对这位新夫人并不怎么友善。
等到新妇离去后,杨夫人才缓了神色,对着宿宁止温和道:“昨儿喝成那副德行,现在可好受?”
“并无大碍。”宿宁止有些僵硬。她实在不太适应与长辈打交道,尤其是生长于深闺的妇人们。她总觉她们眼神过于犀利,又敏锐如猎豹,时刻注视着每一个人,窥察着一切无趣
更何况她现在面临的局面如此诡异。
杨夫人倒是和蔼,询问了他几句身体后便不再多言。
上座的老夫人喊她过去。
相比于杨夫人的色厉内荏,老夫人才是个狠角色。她注视着宿宁止,那眼神过分凛冽透彻,一点也不因年迈而稍逊于色。
“你既选了顾家长女为妻,定要好生待她。”话虽如此说着,语气却冷冰冰的。看得出她不仅不待见那个长媳,就连对这个长孙也并不喜欢。
宿宁止应下。
老妇人揉揉眼角,似有困顿。杨夫人给宿宁止使了个眼色。
宿宁止会意,行了礼,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让老夫人早些休息。
短短一个早茶时间,却让宿宁止觉得后脊发凉。她有些茫然,既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处,也不知为何要这般活着。
这就是百鬼之境的第三层吗?她并不知道。
“少爷,可要回去?”侍女问她。
宿宁止点头。
侍女引着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中。
她一进屋,那位新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身旁人帮她卸下繁复的首饰。
这位新夫人周身气度雍容,衣缎面料对比府中其他人高上不止一个档次。
新夫人见她进来,摆摆手,侍女们纷纷离去,走前还贴心地帮他们合上了房门。
宿宁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的整个身体都是僵直的。面对这位新夫人要比方才面对那一屋子的人还要可怕。
谁知那新夫人却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她,道:“阿宁?”
宿宁止被这一声“阿宁”震得回不过神来。
新夫人见她痴痴怔怔的表情,放下心来:“看来便是了。”
“……云隐?”宿宁止打量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子,怎么也联想不到她竟是谢云隐。
谢云隐蹙了一下眉头。显然他也并不喜欢现在的这个身份。
“为何……”宿宁止的疑问太多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知道百鬼之境的渊源何在?”
宿宁止迟疑:“了解一些。”她大部分的认知都来自书上,除了天启山才知道人间万物皆非书中所讲的那么简单。
“百鬼之境是用百鬼的生命来供养一人存活。之前你所见到的鬼物,曾经都是误入此处的正常人。”谢云隐说道,“境中的前两层虽然凶险,却并不重要,若想离开这里关键在第三层。”
怪不得他一直让她耐心等待,因为再着急也没有用。
“所以第三层到底是什么?”
“第三层是梦境。被供养之人的梦境,你我便是扮演梦中的他们。”
宿宁止很快抓住他话中的关键:“两个人的梦境?”
谢云隐点头:“若想离开百鬼之境,只需要将梦境中的他们杀掉即可。”
宿宁止苦笑:“岂不是叫我们自相残杀?”
“并非。”谢云隐说道,“不是‘我们’,是‘他们’。我们在扮演梦中的他们,而不是梦境中的他们。”
宿宁止大致听懂了,却还是难以理解。
谢云隐安慰她道:“不用担忧,耐心等着,那个人自然会回来找我们。”
又是等待。真是磨人。不过有谢云隐在身边,宿宁止心中的不安感减去不少,再不像之前那般战战兢兢。
她与谢云隐打听杨府的事情。一些细节之处才得以彰显。杨家曾是百年望族,世代袭爵,从杨长陵祖父这一代开始日渐不景气,却还是入官场混得尚书一职。到了杨长陵父亲,更是丢了爵位,身上也无功名,成了布衣。好在杨长陵争气,从寻常人的路子走,中了探花,家中才重新崛起。
“那么你呢?”宿宁止对谢云隐的身份更感兴趣。
谢云隐却无意多提。想来他对一朝成为女身此事尚且介怀。
宿宁止安慰他:“说不定是种族天赋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谢云隐的脸当即黑了大半。
宿宁止旁敲侧击从其他人那里探知到:谢云隐的这具身体是当今宰相顾廷的掌上明珠顾雅月。顾廷权倾朝野,风头正盛,顾雅月是他的独女,抢手程度可想而知。可是此女烈性,对几桩顾廷认可的绝佳婚事推拒不应,一时间京城内外议论纷纷。后来到了十八高龄,她上山去庙中为亡母祈福,遇到了新晋探花杨长陵,一见倾心。杨长陵也对相貌才情俱佳的顾雅月抱有好感,一来二去,顾雅月非卿不嫁。
这可愁坏了顾廷。
那杨长陵虽然才貌双全,家中背景却错综复杂。他父亲虽是长子,却性子软弱又无功名在身。家中事宜全凭老夫人和他二叔父打点。雅月性子单纯,去了只怕受罪。但顾雅月心意已决,拗不过女儿的顾廷只得作罢,用十里红妆将女儿风光送嫁。
听闻顾雅月出嫁那天,整座临安城万人空巷。送亲的队伍更是从城东一直横亘城西。顾廷身份特殊,为了防止遭至无辜猜忌,平日总是低调行事。只此一次,便轰动了整座城市。
他真的很爱这个女儿。
探听到这些事情,宿宁止心觉怅然。谢云隐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了然道:“你听那些人说了什么?”
宿宁止一一讲给他听。
谢云隐知道宿宁止又在介怀宿逸行的事,也不戳穿,只是耐心地陪伴着她,无声安慰。
毕竟有些坎只能她自己看破。
33
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他们尚在新婚燕尔的阶段,府中琐事都不便来叨扰他们。而宿宁止在尚书府本是闲职,现在又得了公假,时间宽裕得很。整日与谢云隐在院子中下棋品茶,难得的安静时光。
只除却一件烦心事。
宿宁止被杨夫人叫去她的院子中,闲聊片刻,终于绕道正题:“你身子可是不舒服?”
“并无。”
“那就是她的身子不舒服?”
宿宁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谢云隐。
“云……阿月的身子也并无不适。”
杨夫人脸上的笑意凝结,将手中的茶杯摔在桌子上:“那为何还不圆房?”
宿宁止怔愣,继而克制不住地难为情起来,脸上火辣辣的,尴尬万分。
杨夫人却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媳妇儿是你自己选的。你对她难道有什么不满?”
宿宁止唯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杨夫人训斥她一番,又叮嘱她一番,最后终于大方慈悲放她离开。
宿宁止离去时脚步生风,快得身边小厮侍女皆小跑才跟得上。
到了院子,宿宁止屏退所有下人,一个人跑到里间去歇着。
谢云隐睨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小厮:“少爷怎么了?”
杨府当家的虽不喜欢顾雅月,但是下人们却对这位少夫人心存好感,再加上谢云隐的手段,少夫人反而比少爷更得人心。
那小厮恭敬回答:“方才刚从夫人处回来。”对着少夫人,卖主卖得比谁都快。
谢云隐点头,让他们暂时离开。
他推门进去,宿宁止正坐在桌子前,似乎在钻研着棋盘,一言不发。
谢云隐走过去,宿宁止仍不抬头。
“发生了何事?”
宿宁止抬头,强装镇定:“无事。”
她的欺瞒当然骗不过谢云隐。谢云隐见她实在不愿意说,便不再勉强。
当天夜里,宿宁止磨磨蹭蹭一直到很晚仍然不愿意离去。
她今夜必须找个借口留下来,否则改日杨夫人还要找她去谈那种话。
谢云隐见她模样踌躇,笑她:“当真不肯对我说?”
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宿宁止难得有些埋怨,杨夫人为何不找谢云隐去说?
她清了清嗓子,姿态却是克制不住地娇羞:“今晚……我能不能留下来?”
这副娇羞姿态放在她原来身体上自然是美的,可是现在……
站在一旁的侍女小厮纷纷忍俊不禁。
宿宁止反应过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时情急,倒忘了自己现在是七尺男儿身。
谢云隐也没忍住笑起来,他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才又抬头看她:“留下来吧。”
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这副情景,定然会觉得琴瑟和谐,温馨之至。
当夜宿宁止留宿在谢云隐的房中。只是她睡在里面,谢云隐睡在外面的木榻上。
两人都没有睡好,第二天醒来皆感困倦。
侍女们不明所以,进来服侍他们洗漱更衣时窃笑不语。只是在他们看到榻上喜帕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痕迹,不禁煞白了脸。
照例去给公婆奉早茶。以往就当一个仪式做做样子就过了,今天杨夫人却不知道较什么真,三番五次挑着云隐的毛病,甚至让她学起规矩来。谢云隐耐着性子听她的明嘲暗讽,照着婆子所说,把动作做得无可挑剔,恭恭敬敬向她敬茶,谁知那杨夫人懒懒地斜睨他一眼,故意没拿稳,茶杯摔在云隐身上,洒了他满身。
谢云隐再好脾气也忍耐不下。他起身,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甩袖连场面功夫都不做便离开了。
杨夫人气得差点背过气。周围几个婆子手忙脚乱地扶着她,又是送水又是拍背,好不容易才顺过气。
她一回神就捶胸顿足,对着宿宁止一通抱怨:“瞧瞧你娶回来的好媳妇儿!这就是宰相府的好教养?”
宿宁止只觉奇怪。明明是她屡次三番拒绝云隐的好意,现在就好像云隐苛刻待她一般。
凡世的事情真是说不明白。
“母亲早些歇着。”宿宁止不欲多言,告辞后就准备离开。
杨夫人看出她态度冷淡,气得更是急火攻心,也顾不得有下人在场,扬声责骂:“你还真是什么人都往家里捡。现在更好,连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
“……阿月并无大错,母亲又何须处处逼她。”宿宁止说道。
杨夫人一拍桌子,气愤道:“若不是她的身份,现在少不得侵猪笼。我早说过她不是个正道女儿家,你偏偏不听。哪有女孩子十八仍不嫁?我早知她有问题,没想到如此龌龊。”
宿宁止听得一头雾水,并不知道她意有所指的是什么。
“你记好了,不管她身份何等高贵。入了我杨家的门就是我杨家的人,服侍公婆孝敬长辈,且等着一一做到。从今往后我便不再纵容她小姐脾气。”杨夫人恶狠狠道。
深院中的女人大多面容愁苦,不知是不是被这种压抑的环境所迫。宿宁止头一次庆幸自己并非出身凡世,要不然少不得同她们一样,关在这一方小院中,整日冥思苦想,竟是如何将人驯养,结结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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