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可是……云照觉得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因为她上辈子非但活得不憋屈,还活得异常潇洒!
比如她出身富贾之家,从小吃喝不愁。别的孩童弹的是石头,她弹的是金珠;别的孩童压岁钱是几个铜板,她的压岁钱是每年一间地段极好的铺子。又比如……
钱财的事姑且不说,那说大宅事的话,她也是潇洒极了的。
比如她爹只有她娘一人,并没有姨娘弟弟妹妹会来捣乱。她是家中独女,备受宠爱。祖父祖母不嫌弃,爹娘也不嫌弃。吃喝玩乐,山珍海味,她都满意得不行。
这样一想,云照顿时觉得憋气。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被老天爷看中,要她重生的?
想来想去,她终于缓缓睁眼,明眸在月色下亮如皓月。缓缓松开手,一颗不过拇指大小的夜明珠与月色相映。
难道……
是因为与陆无声的事未了?
想到这遥远的名字,又想到与他之间的陈年往事,云照才觉得唯有这个可能。
陆无声是大将军之子,和她是青梅竹马,两家长辈也极赞同他们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她喜欢他。
陆无声有多喜欢她她不知道,但当年两人因误会分开,十年后再见,她未嫁,他未娶。
重逢那日,她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当年误会到底是怎么回事时,他却死了,而她也在他死去的当晚回到了十年前。
云照想着,翻了个身,握着儿时他送的小小夜明珠,眉头紧拧,想着那个男子,睡意渐起。
天穹云雾消散,隐入云端的银月露了尖,垂挂空中,与星光懒懒交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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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的云照没有被冷醒,房中有个大火炉子,添足了柴火,烧得满屋如春温暖。哪怕她在藤椅上睡了一晚,也不觉得冷。只是起来时腰酸背痛,像昨夜去扛了百八十斤的大石块。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下人为她穿衣梳理,一切都好似没变——除了年龄,整整小了十岁。
洗漱穿戴好,她就去跟祖母爹娘请了安,再同他们一起用早饭。
云家是富贾之家,但吃喝用度并不奢侈。只是今日不见早点,等了一会,下人才端了几碗粥来。云照一瞧,碗里尽是花生杏仁米这些。她皱眉问道:“腊八粥?为什么喝腊八粥?”
云老太太笑道:“傻姑娘,今日是腊月初八呀。”
云照恍然,云夫人摇头笑笑:“你呀,日子都过糊涂了,你这个模样,陆家公子哪里敢娶……”
“咳!”
她话没说完,云老爷就重咳一声。云夫人忽然想起来什么,便不提了。云照秀眉微蹙,这才想起来,十四岁的她,在腊月初一那日,和他闹掰了。她回到家就将他的东西全部扔了,还跟爹娘说,再不许提他的名字,否则她就离家出走。
以前的自己当真幼稚任性,云照的脸一红,当做没听见。
只是本来两人约定等她年后及笄,他便来求娶,结果……
世事难料。
不过陆无声到底是不是解开她重生之谜的钥匙?如果是,那看来她得进行破冰之旅了。
“哎……”
云老太太低声痛叫,捂了半边脸颊,满目苦涩。三人急忙问她怎么了,云老太太摆手:“没事儿,这杏仁没煮烂,硌牙了。”
云夫人一听,拿了碗来看,那杏仁还整颗整颗的,看着都生硬。她未恼,云照先恼了:“厨子呢?”
管家急忙跑去拽了厨子来问责,厨子一听,先跪了地,说道:“是小的错了,粥快熬好的时候,才发现忘记放杏仁。又怕老太太老爷等得急,所以就火急火燎端来,谁想……竟没煮透,害老太太硌了金牙。”
老太太心善,也不责怪,叮嘱他下次小心,就让他回去了。
云照心里倒气不过:“祖母,那下人做错事,就该罚的,不罚下回他还得忘。”
云老爷说道:“你奶奶都不追究了,你来掺和什么。”
老太太见他责备孙女,不高兴了,板着脸道:“你吓唬云儿做什么。”
云老爷没有吭声,瞧了女儿一眼,这一瞧,却见她淡定喝粥,按理说该朝他暗暗做个鬼脸的。他心中一瞬疑惑,收回心思又道:“那让家里的大夫瞧瞧吧。”
云夫人说道:“程大夫今日告假,不在家中。”
云照说道:“等会我要出门,顺路去请北望街的宋老太医吧。”
宫中御医年老退居后,大多都是回老家颐养天年。但宋老御医仍留京师,就是想用这一身医术造福百姓,也不浪费他毕生所学。所以寻他过来,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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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饭,云照就去了外头。
昨日她还没觉得自己矮了一圈,今天从诺高门槛跨出,才觉得十年前的自己当真是个矮个子,难怪陆无声总要喊她豆丁。从三岁喊到十四岁,她一直想长得很高再使劲嘲笑他。
及笄后她的个头如笋拔高,再不是豆丁。可惜她十四岁就和他闹掰了,她长得再高,也嘲笑不回去。
重来一世,云照发现自己总是在想着陆无声。
大概是因为两人十年后好不容易重逢,他却突然坠崖死去,便多了几分感慨。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先去隔壁的北望街找了宋老太医,亲自送他上了马车,这才往陆家走去。
云照刚出来就见一匹快马奔来,从她一侧飞过,扑了她满脸的尘。她皱眉往那看去,马上的人衣着光鲜,腰上还配宝剑,看来又是哪个贵族护卫吧。不过跑得这么急,也不怕撞着人。
她哼了一声,拍拍两袖,提步离开。
陆云两家隔了三条街之远,在京师脚下,每条街道都宽如大道,说是只隔三条,实则也有两里远了,走了半刻,云照才行至陆家大门。
陆家门庭宽广,门前石狮威仪霸气,形似府邸主人。陆家人做事并不张扬,这占了半壁街道的府邸实在与他们做风不同。但这大宅是圣上所赐,所以霸道些,也无人争议。
陆无声的父亲是当朝大将军,战功卓卓,是跺一下脚就能撼动朝廷根基的人。
云照站在陆家大宅对面小巷中,往那边打量了半晌,犹豫该怎么敲开这大门。
她可没忘记,月初的时候才对陆无声隔空大喊我再不要理你,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再靠近我半步我就宰了你……
云照抚额,她是白痴吗?幼稚鬼。
不过过去那么久的事还记得,也是挺稀奇的。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吐纳,平复了心情,终于踏出一步。几乎是在她脚尖落下的瞬间,就见对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脚尖顿时如触熔浆,急忙收回,躲进巷子里。
那长约一丈的大门被缓慢打开,一个小厮从里头跑出,往左右瞧了瞧,回头说道:“少爷,马车还没来,我去马厩催催,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罢他就跑开了,那敞开的大门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
他长身玉立,面容俊秀,看起来像是书香世家的公子,而非武夫之家的孩子。他负手而立,面上映有寒冬的暧昧日光,远远看去,能看出几分柔光来。
云照趴在墙壁上盯看他,以前就觉得他好看,现在仔细一看,还是觉得俊美非凡,十分养眼。
似是目光太过炙热,陆无声忽然抬头,往前面巷子看去,吓得云照猛地缩头,一脑袋磕在墙上,痛得她两眼冒金星。
小厮此时已经催了马车过来,见自家公子杵在门前不动,还往那空荡荡的巷子盯着,便道:“少爷,您该不会是又觉得云家小姐在偷看您了吧?”
陆无声微顿,小厮又道:“云姑娘性格傲,应当不会再出来了,而且她说的话那样过分,还那样对您,简直……”
陆无声偏头看他:“多嘴。”
声音不重,但小厮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陆无声弯身进马车时,又往巷子那看了一眼,面无波澜,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那巷子不见人,可那影子,却在地面摇曳。倩影轻摆,随风送入心底。
——嘴硬心狠的丫头,到底还是又趴墙来了。
“想起了些事,来和你说说。”
云照侧耳,听他低语。陆无声将方才猜测跟她说了一遍,听得云照称奇,待听完,既不甘心又觉佩服,弄得神情都别扭起来,连陆无声都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只做探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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