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镜萧缓缓将两块白玉推到了沈慧面前,低声道:“这两块玉和那间密室是你父亲的遗物,我无权处置。是否重开密室,还请各位先问过慧儿罢。”
沈慧看着面前的两块白玉,一时间有些怔然,而后缓缓抬头看向姬罂等人。
问题被推向沈慧,姬罂也不好咄咄逼人,只能摊手道:“也行。”
“前辈要入密室,我并无异议。”沈慧拾起白玉,露出一丝笑容,“我拿着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只是寻找姐姐的事恐怕还得麻烦前辈,前辈不要闲我烦人就好。”
“怎么会。”姬罂眉间升起一丝喜色,连连摇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见沈慧点头答应,娄镜萧也不再推辞,简单说过几句便领着众人去往顶楼。
靴底踏在长长的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这个未知密室内埋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娄镜萧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甚至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是否一开始拒绝他们比较好?然而如今沈慧回来,他也确实没有私自处置的权力。
娄镜萧长长吐了口气,摒去心头种种忧虑。
如今藏兵阁重出江湖本就要面对腥风血雨,就算再添上几笔,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思虑之间,一行人已至顶楼。
一扇没有任何花纹的门静静立在走廊尽头的阴暗角落里,石门厚重,伸手摸上去是干燥沉闷的触感,若非门上那两个小巧的凹槽,几乎都要让人以为只是墙面而已。
沈慧立在门前,将两块白玉分别嵌入石门的凹槽上。伴随着机括极轻的声响,整扇石门蓦然颤动起来,缓缓打开。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密室内的亮光随着石门的洞开慢慢在地面蜿蜒,最终停在了沈慧的鞋尖。
她回头看了眼娄镜萧,对方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迈开步子,领着众人走入密室。
密室不大,四角燃着长明灯,除了墙上的通风口,室内仅有一桌一凳,以及凳上一具惨白的枯骨等着空荡荡的眼眶正对着沈慧!
沈慧骇然后退一步,几乎要惊叫出声,随后而入的众人见此情景也是大为吃惊。
谁能想到,这个关了整整十五年的密室内,竟然会有人?!
此人死去多时,只余一把枯骨,身上的衣衫也褴褛不堪难以辨认,而周遭散落的铁链却昭示了此人生前被囚禁于此的事实。
上一代藏兵阁阁主沈阙之私铸密室,竟是为了囚禁这个人么?
“此人是个男子,看骨骼,应是个成年男子。”商大夫率先上前,仔细观察后起身对众人说道。
如此一说,众人更是疑惑,连娄镜萧都觉得不可思议。此人绝非阁中之人,然而沈阙之在世时,也从未见他带什么人回来过,更不用说暗自囚禁人在此。
这个人,是谁?
在众人面面相觑毫无头绪之际,阿瑶却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她走上前几步,牢牢盯着残破衣衫的一角。那里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纹,虽然丝线的色彩早已暗淡,然而那蹩脚的针脚却依然保存完好。
待辨认清那个花纹,阿瑶脑内轰然炸开。
这个花纹,她再熟悉不过!
那还是年幼时的光景,她们四人在大殿玩耍时不小心将晾晒的外袍烫了个窟窿,四人又急又怕,还是阿无出的主意,提议将袍子补好偷偷放回去。四个女孩儿只有笼花会些女工,她们好不容易寻来相似的丝线,熬了一夜才将窟窿补回去,当时还对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花纹笑了许久。阿瑶至今记忆犹新。
可这个花纹,却出现在了藏兵阁的密室中。
她骇然后退一步,喃喃道:“是他……”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阿瑶。
阿瑶自知失言,仓皇别开脸。他人神色未明,倒是娄镜萧开口问道:“姑娘竟能认出来?”
阿瑶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目光,紧扣着手臂,心底涌过惊涛骇浪。
见她这副反应,姬无姜猜出了一二,却并不逼她开口,反而自己走向那具枯骨,伸手翻动褴褛的衣衫。随着她手指的晃动,一样东西啪地一声跌落在地。
汇聚在阿瑶身上的目光又齐齐看向姬无姜。
只见她蹲下身捡起那个东西,轻轻地咦了一声,转身将它递到众人眼前,问道:“这是什么?”
白皙的手心躺着一块漆黑的令牌,令牌边缘光滑圆润,显然是把玩摸索多年留下的痕迹,而令牌正中雕刻着一个小小的神像,那轮廓竟与他们在不遮山寺庙里见到的佛像有几分相似。
见此令牌,娄镜萧、姬罂和商大夫登时色变。
“魔宫?!”姬罂手快,抢先从姬无姜手里夺过令牌,在手心反复细看,最终以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是魔宫宫主的信令!”
众人更加惊诧,又将目光投向那具尸骨,神色复杂。
若这是魔宫宫主的信令,那么这具尸骨极有可能就是魔宫宫主皇甫瑞!
可是十六年前魔宫宫破之时,皇甫瑞在众目睽睽之下焚宫而亡,怎么会出现在这密室之中?!
“不无可能。”商大夫捻了捻胡须,道:“当年皇甫瑞焚宫,可扑灭大火之后也确实没有发现他的尸骨,后来他绝迹江湖,也就都默认他死在当年的大火里了。”
“可即便如此,沈阁主怎么会……”娄镜萧情绪复杂,指着那具尸骨,竟一时失语。
姬罂很快冷静下来,多年的疑惑在此刻一扫而空,他低声道:“若是真的,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什么?”娄镜萧狐疑看向姬罂。
“这么多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姬罂把令牌在手里颠了颠,道:“即便是近日指证出傅擎苍乃当年一事幕后主谋,我依然存疑。傅擎苍觊觎藏兵阁的宝物、认为藏兵阁有蓬莱秘宝线索都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魔宫掺和进来了?当年离魔宫覆灭不足一年,重创之下竟还能有如此声势入侵藏兵阁,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但今日,我知道原因了。”他抬眸看向那具枯骨,道:“他们有人知道皇甫瑞没死,而且就被囚禁在藏兵阁。傅擎苍为了宝物线索,而魔宫,却是为了夺回他们的宫主!”
一语既出,室内又陷入沉寂。
姬罂疑惑得解,娄镜萧难以置信,商大夫摇头唏嘘,沈慧低眸沉默,姬无姜和姬尧光对视一眼,只觉此事愈发让人难以捉摸,阿瑶则背过脸,只能看见她紧绷的肩膀。
只有状况外的赵问心听得云里雾里,搔搔脑袋腹诽一句:江湖真复杂。
短暂的沉默很快结束,姬罂回过神大步朝皇甫瑞的尸骨走去。
多年疑惑解开,但他不会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傅擎苍所说的血典线索恐怕多半指的就是皇甫瑞,那么蓬莱秘宝的线索呢?
他走到桌前,仔仔细细将桌子各处查看一遍,然而这只是张普通的木桌,连个暗格也没有,令姬罂十分费解。几番搜寻无果后,他又招呼姬无姜和姬尧光帮忙在密室各处看看,自己则蹲下身准备研究皇甫瑞坐着的凳子。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凳子也是即为普通的木凳,除了被腐蚀的痕迹,一无所获。
姬罂有些气恼地往皇甫瑞的大腿上一拍,残破的布片滑落,露出一只完整的手骨,而手骨中似乎还握着什么。他眼前一亮,将脸凑过去一瞧,正见一块乳白色的玉简躺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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