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呢!傅白彗抬了下眼皮看他,他的眼睛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审视着她,这她知道,她现在是在跟他做买卖呢,她要把自己卖给他,他当然得估估价。
她又迟疑了,说自己是男的吧,好像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自己是女的吧,他万一要觉得自己亏,不做这个买卖了可怎生是好!
蔺觉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不想说实话,咬着牙道:“你且想好了再说,说的不对,且看我会不会管你的死活!”
“女。”他的话音才落,她便道。
生怕他不买,又道:“女的不比男的差,我能给你出谋划策,还能暖床。知道什么叫暖床吗?”
暖床这词,又是打季路言那儿嫖来的。
她理解的暖床就跟汤婆子差不多,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她还小,还不懂得人世间的“险恶”。
蔺觉……正说正经事儿呢,怎么就开始自荐枕席了?
实在是受不了她巴巴的眼神,他颤了一下,道:“你,起来说话。”
想了又想,还是怕她变卦,“立一个字据。”
“写什么?”
“自己想。”
这可让傅白彗犯难了,研好了墨,铺好了纸,回头看了看他,皱眉思索。
两刻钟过去了,方才动笔——
“今有傅家大郎傅白彗……”
“真名。”蔺觉打断了她。
傅白彗揉了宣纸,另用一张。
“本人傅青星,愿意卖身于寿王世子……”
“不用写封号,用名字。”蔺觉又打断了她。
“本人傅青星,愿意卖身于蔺觉,誓死效忠,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加上一句,你有什么特征。毕竟傅青星这个名字,并不被人知晓。”蔺觉又道。
傅白彗顿下了笔,不满道:“我签字画押不就行了!”
“现在我说的算。”蔺觉故意挑衅。
傅白彗哼了一声,又加上了一句:“傅青星后背有一胎记。”
“具体什么地方?”蔺觉还在挑衅。
“屁股上面的腰椎,”傅白彗真要翻脸了,又道:“你要看吗?”
说着瞪眼看他。
蔺觉没有瞪回去,敲了敲桌子,阴险道:“再加上一句,十六以后,开始暖床。”
傅白彗没问他,为啥暖床非得等十六,其实她现在火力也挺大的。
不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反正没谁家的字据是这样立的,简直儿戏。
傅白彗写完了之后,蔺觉便将它拿起,小心吹干了墨迹,折了几下,收在了…
“哎!”蔺觉指了指窗外。
“什么啊?”傅白彗偏头去看,窗外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阴险狡诈的蔺觉,趁她不注意,她就没看见他把那字据收到了哪里。
哼,想要偷回来的!哼唧唧~
傅白彗是坐着蔺觉的马车和他一同回到了寿王府。
寿王妃一看见她,脸拉的老长了。
蔺觉摆了摆手,示意顺意先带她下去。
寿王府挺大的,寿王没来的时候,这儿叫思园,算是专门为皇上在晤阳建造的行宫。
自打建成起,听说一共有两位皇帝住过,一位是当今的皇上,还有一位是皇上的爹,也算是蔺觉的太爷爷。
想当初,寿王落脚晤阳,不知道是当爹的心疼儿子,还是当妈的觉得儿子太蠢,眼不见心不烦,大笔一挥,思园就成了寿王府。
顺意领着她七拐八拐,便到了蔺觉所居的院落,院门上还有题字“春落”。
她其实挺弄不懂蔺觉的,总觉得他有心事。
其实谁都有心事,只不他的,好像比较特别,悲伤总是那么大,比她这个死了爹,没了大哥的人,还要悲伤。
当然,这是她的感觉,也可能只是错觉。
蔺觉的院落也挺大的,三层的小木楼,上下加起来得有二十几间的屋子,木楼前是大片的花丛,如今正盛开着不知名的小花。
“这没人打理吗?”傅白彗指着花丛道。
世人爱牡丹、爱兰花,想尽了办法,会在家里种植一些奇花异草。
他倒好,种了满园子的野花野草。
顺意道:“我们世子说了,这花好养活,无需浇灌,无需修剪,给它一片土地,它自己便能活。”
傅白彗听的愣住了,花可不就是人!
与此同时,寿王妃正在同自己的儿子说话。
“你说你要住在最后面的院子,我依你了。你说院子里的花丛不用人打理,我依你了。你说你要去百鸣书院不去国子监,我也依你了。可你不能总是同这些人结交!你不是阿和,道理无需我跟你细讲,你该明白的。”
蔺觉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亲手给她倒了杯茶,双手奉上,“母妃可是忘了右宰相的出身了?”
朱阁青那是皇后亲手提拔的寒门宰相。
寿王妃的心中微微一动。
蔺觉猜的出她会怎么想,又道:“母妃,只要能为我所用,我又何必在意她的出身呢!哪怕她背后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我要的只是她这个人。”
蔺觉忍不住有些得意,如今,人已经是他的了。
往后,他想搓圆了就搓圆了,想捏扁了就捏扁了。
只不过,其他人妄想拿捏她,嚇,问过他吗!
卫泽秀查了两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原想着那些不过都是半大的孩子,三吓两不吓的,再把君子那套言论搬出来,那些个孩子,谁不想做君子呢,如此,该交代不就交代了。
是以,他也没留什么后手,一上来,就把事情和盘托出。
不曾想,那些个孩子,没一个站出来的。
除了寿王家的大公子,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混淆视听。
不过,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蔺觉,与身份无关,就他那腿脚,走路都不便,更别提上树了。
如今他那个后悔啊,他若是按兵不动,下个套,还愁抓不到偷含桃的小贼嘛!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卫泽秀每每站到含桃树下,瞧着其中一棵秃了一半儿,心都快疼碎了。
含桃是什么味儿,他至今就尝了几个。那滋味真是酸甜可口,回味无穷。
说白话,就是吃了一个想吃一筐。
那小贼,可不是吃了得有小半筐。
傅白彗连着几日,一见山长就绕道走,无他,只是因为山长心情不好,逮谁训谁罢了。
傅白彗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
心理素质是个啥,其实在偷吃含桃之前,她还并不是很明白。
只记得季路言说的“心理素质啊,比如我偷了你们家的鸡烤来吃,你来找我时,你指着满地的鸡毛,我还死不承认,面上表现的就跟绝对不是我偷的一样。”
她在傅岭住了一年,便和季路言在一道混了一年,多多少少受了他些许的影响。
心理素质的修炼,也是从季路言那儿学来的。
偷吃不叫偷。想想那些含桃,进的了名士的嘴,便也能祭她的五脏庙。
每一回,她避开了山长,都是这么想。
蔺觉倒是不止说过一次她脸皮厚,不过都是避开了所有人时,他才会说。
“一个女儿家,也不知怎么有这么厚的脸皮!”
她听见了也只当没听到,甚至还会四处瞧瞧,给蔺觉一个“哪有女儿家”的疑惑眼神。
说了也没用,蔺觉便默了。
很快就要到端午节了,卫泽秀命了自家的奴仆将所有的含桃一并摘下,存放在山中阴凉的地窖里。
傅白彗觉得自己彻底没了想头,蔫了两天,对,就是两天,又恢复了正常。
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最好就是想也别想。
不过,好在,点心盘子里的点心也续上了。
有时,她也会不好意思,会在空盘子里放两块碎银子。
但,一到了晚上,那银子就会甩在她的身上,有一回,还差点儿砸在了她的脸上。
从那起,她就没再和他意思过。
和别人意思意思,那叫礼貌。和他意思意思,说不定得残废。
她肯定不会没事儿找残废。
听说山长已经给晤阳城中的名士,下了请帖。
都请了谁,就算没有具体的名单,猜也能猜的到。
反正,晤阳城里的名士也就只有那么多。
傅白彗发挥了八卦的本能,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问蔺觉:“你说,山长会不会,请你爹?”
说来也奇怪,一个打死都不承认自己是个女的,一个看她就没顺眼过,却养成了同一个默契,那就是睡前说点悄悄话。
油灯还没有熄,蔺觉正靠墙而坐,看书。
上一辈子,肚子里没有多少东西,这重来了一回,当然得努力。
他听见了她的话语,没有吭声,赏了她一记白眼。
在蔺觉那儿白眼吃的太多,平均每天都得吃上几记,她都习惯了。
她又道:“幸好赵王,不在晤阳,如此一来,你爹就是,最大的。”
蔺觉放下了书,偏头将她望定,“刚刚那一句,重新说一遍给我听。”
她很是奇怪,读书时,明明嘴巴流利,可一跟人交流,说话还是不利索的。
傅白彗不解其意,也偏了头,对上了他的眼神。
她长的其实很英气,不是不好看的那种英气,她可以千娇百媚,还可以英英玉立,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暗里的流光,道道飞射,像是能够摄人心魄。
蔺觉稍稍偏转了眼神,道:“你跟我念‘幸好赵王不在晤阳’。”
傅白彗是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是想教她说话。
或许这是个能够好好说话的好时机。
傅白彗眨了眨眼睛,面上没露出特别的表情,调了一个特别慢的语速,不过好在,中间没再停顿。
蔺觉很是满意,又教她:“如此一来,你爹就是最大的。”
他的吐字清晰,一口标准的官话,可不知为啥,可能是他太认真了,傅白彗听起来就是觉得好笑。
她忍了又忍,还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蔺觉本来就不知今天自己在抽什么风,瞎好心,听她一笑,又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把书扔到了脚边,就要吹熄油灯。当然,做以上动作的时候,还不忘白了她一下。
自打他揭穿了她是女子,不管她承不承认吧,每晚睡觉他都是和她反着的,她要是头靠外,他就头靠里。幸好他俩的中间,有一个四方的小桌,要不然,乱翻滚的时候,说不定能拥抱到对方的臭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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