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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玄色罩甲, 额头、手背皆是细碎的伤口。
悬崖笔直, 直落而下,一旁是山间清流, 随势而流。
灵药茫然地站在悬崖下,仰头去看由上头垂下来的数条藤类植物。
在山里慢慢走出去, 还是顺着藤条爬上去,这是一个选择。
她甩了甩肿痛的胳膊, 将自己身上的罩甲脱了下来, 盖在了陈少权的身上。
愁眉苦脸地坐了下来。
再去探一探他的口鼻,还是活人。
“这事儿都怨我。”她反省, 去检查少权的伤势,又不敢对他大动作, 只将他的手臂抬了抬, 似乎没有断, “你快醒一醒,咱俩想想办法怎么走出去。”
她站起身, 在一旁的溪水里用手捧了一点点水,滴在他干裂的唇上。
背好痛。
摔下来时, 她压在他的身上,尚且背痛难耐……
她又不敢动他, 怕他此时骨骼皆碎裂,一动, 就散架了……
抬头看了看头顶树叶子间隙露出来的光, 灵药去拍他的脸。
他又黑又密的睫毛动了一动。
还是没醒。
灵药叹了一口气, 一手撑地,想坐起身来。
手却被拉住了。
灵药惊喜地低头看他,他半眯着双目,像是不习惯这般细碎的日光。
他的手拉着灵药的衣角,轻轻拽了一拽。
“是不是两清了。”他眉头轻蹙,似乎忍着极大的痛楚,可嘴角却在上扬,清澈的笑容浮现。
灵药一下子坐了下来,两只手抓住他的一只手,拼命地点头。
“你不欠我了。”她脸上的黑皮被晃的快掉光了,浑然不觉,她开始跟他开玩笑,“不过之前赢走的九千两要还我。”
陈少权闭上了眼睛,可笑意仍在蔓延。
“摔的值。”
灵药看他忍受痛楚的样子,心里愈发难受,默默地红了眼圈。
“疼吗?我帮你揉揉啊?”
陈少权握紧了她的手,安慰她:“不疼。歇一会儿我就带你上去。”
灵药抬头望了望身旁耸立的峭壁,开始烦躁起来。
陈少权艰难地伸手,将她脸上散成一块块地黑皮撕了一小块下来。
“我念清静经给你听。”他撑住地面,坐了起来。
“清静经……”她嘴里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让他靠在一旁的山石上,“这是绕口令吗?我不爱听念经。”
陈少权静静地看着她,低语。
“大道无形……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他的声音……
像清川碎石、雨打青叶。
珠玉在侧。
灵药摸摸他的头。
“我背你走出去吧。”
少权摇摇头,指了指眼前的悬崖峭壁。
“这崖不算太高,你去看一看有没有路可以走上去。”
灵药应是,负着手在悬崖边上勘探一番,过了一会才一脸思索地回来了。
“你瞧,那崖上垂下来一条长藤条。”她认真地指给陈少权看,“和左边又斜又高的小道、以及右边那棵参天大树,有一个共同点。”
“我都上不去。”她摊手。
陈少权俊颜失笑,伸手去揉了揉她脑袋上的布帽子。
灵药将自己的布帽子摆正,皱着眉头问他:“追我的是什么人?”
“是苏力青的人。”陈少权正色道,眼光对上灵药探寻的目光,为她释疑,“狱中的那一个,不是他。”
他不愿惹她烦恼,转了话题。
“下回,不要偷偷地走。”
他目光柔和,灵药没来由地嗫嚅起来。
“我有事要问国公……你多年没见你祖母,我想着定要耽搁几日,这才偷偷地走。”她低垂着眼睛,有些小小的懊恼,“连累地你摔了下来——你其实不用陪我掉下来……”
陈少权头仰靠着山石,有些眩晕。
“你一个人掉下来的话,”他笑的清浅,环视了一圈,“关外山林里有老虎豹子,若碰上了,我怕你害怕。”
“我不害怕。”灵药抓住了他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哪有命要紧,万一摔死了怎么办。”
“没有万一,你也没死,我也没死——而且你我两清了。”他似乎是如释重负,一只手盖在了灵药的手之上,“殿下,我若再求尚主,你可会……”
灵药望着他若星子一般清亮的眼眸,只觉山间风也不冷,水也不冷,身体心房,无一处不燥热。
“我会想一想你的脸,问一问你的喜好,再思虑三两天……但绝不会向从前一样对你百般刁难和怨怼。”她略略昂了昂头,若小鹿般灵动的眼神望着他,“你喜欢我。”
陈少权凝神看她。
“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青涩神情,像山间清泉落了一片秋日红枫,“再喜欢不过。”
灵药有些迟疑地低下了头。
“还有些事情我没有问清楚。”
她不确定,陈少权知不知道他母亲死因,若真是六公主说的那样,她又该如何与陈少权相处?
陈少权轻抬手,将她眉间的拱起抹平。
“世间曲折,多因心意不通。”他声音清润,如温玉之色泽,“从今往后,你有什么想不通的,都可以来问我。”
灵药扁了扁嘴。
“你总是这样好脾气吗?”
他笑了笑。
“是总是对你好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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