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子和一个幼儿——应该说,是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望向柳氏,他继续说道,“不知母亲可还记得,《十里红妆》中那陈姓书生有个结发妻子,其妻肚大腰圆,临盆之日不远矣。在得知自己夫君高中后,那孙筱筱便来京寻夫,不料竟遭丈夫毒害。”
老太太不明所以:“不过是场戏罢了,无凭无据,怎又能和那件案子扯上关系呢?”
“这世上巧合之事颇多,但在此般境况下凑巧的,那便不是凑巧了。”他的眼神笃定,如其话语。
老太太思索片刻,着人将他扶起,待他在一旁坐定后方才开口:“那你说说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为何要中断明言与段公子的亲事?”
温明朗硬声道:“不是中断,乃是终止。”瞥见二姑娘一副焦急的模样,他不急不缓地说,“初一晨起,我便去了一趟吏部,查阅了去岁入科的三十位式子,其中段天胤的最惹人注目,因为他的简本上只有寥寥几句话记录——无亲无故,无朋无友,被乡绅救济方才得以入京赶考。这样的人想来必是自小就吃尽了苦头,故而才会奋发图强,最终脱颖而出,得以被圣上钦点为状元。出于好奇,我便去段公子的家乡走了一遭,事实上,他并非无亲无故。”
大公子说话直来直去的,旁人亦是听得轻松。
他又道:“段天胤家住一个贫瘠的小山沟里,左右无邻舍,只有山头外的一户农家与他亲。那户农家有三口人,逢年过节皆会与他来往,送些吃食等物,彼此走得十分亲近。”
闻及此言,温明言道:“不过是走得近的邻舍罢了,亦称不上是‘亲戚’,段郎所录简本并无不妥,大哥为何单单怀疑他一人?”
温明朗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并非只怀疑他一人,三十名式子皆有查阅,唯独段天胤一片空白,不得不叫人起疑。”话锋一转,“那居于山野的农户姓李,膝下有一子。此番我前去,发现李氏夫妇早已亡故,仅那孩子侥幸存活。”
老太太这才将注意力移至他身旁的少年身上,见那少年面色黝黑,神态拘谨,双目又对眼前事物充满了好奇,不由问道:“可是这个孩子?”
温明朗恭敬应道:“正是。”
这时,一旁沉默的温端开了口:“你方才所言段公子并非无亲无故,那除了李氏一家,可还有其他亲人?李氏夫妇因何离世?”
厅中暖意融融,远道而来的亲戚安安静静地吃着瓜果,独这府上之人,面色分外复杂。
有些事一旦做了下去,便无回旋之余地;有些话到了口里,自然也无咽下去的道理。温明朗沉默半响,淡淡道:“除了李氏一家,段天胤还有一个至亲——他的发妻,而李氏夫妇则是死于被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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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当日,温太傅言其爱女突发疾病身体抱恙,婚期暂延。
时辰尚早,段天胤早早地就换好了喜服,身姿俊挺、容光焕发,就连眉目间的情意都要比平素浓烈了不少。
一名着深红色袄褂的小厮匆匆打马而来,马蹄尚未停下,他便扑通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正好落在状元府前的石阶口。
顾不得弹掉身上的尘土,小厮忍着痛楚,爬起来跛着脚就往内堂奔去。
段天胤正由内阁而出,见得那小厮气喘吁吁跑来,笑意不减地迎了过去,还未及开口,对方就先他一步说了出来:“大人,不……不好了……”
随侍的一名小厮立马冲他啐了口口水:“呸!良辰吉日,你休要口出秽言!”
段天胤并未责备之意,徐徐问道:“发生了何事,竟叫你如此惊慌?”
小厮喘口气后说道:“太傅府传话过来,道是婚期暂延!”
“这可是京城人士捉弄新郎的惯来做法?”段天胤有些困惑。
传话的小厮快要急出眼泪了,正欲开口,却闻得前院一片哄闹,段天胤立即让随侍在身后的那名小厮前去查探,不出一会儿小厮就回来与他陈说,曰方才那哄闹声是由三四名男子发出,窄袖青衫、腰佩弯刀,似是官府之人。
今乃大喜之日,他本状元,要娶的女子可是位极人臣之掌上明珠,有不少朝中权贵亲临此地一一同他道贺,若有官府之人前来祝喜,自是再寻常不过。段天胤的容颜再度绽开,迈步至前院亲迎众客。
状元府邸是由圣上钦赐,虽不及“奢华”二字,倒也是颇为壮观,白墙墨瓦的前院里星星零零长着几株腊梅,与今次之红纱红字交相辉映,衬着众人的谈笑,自又是一番热闹。
段天胤面带笑意地来了前院,玉冠上垂下的两条鲜红发带令其神色愈发俊逸,剑眉下的双目噙满平生得意,行至列宾之首,拱手一一还礼。
“段都管。”三名着藏青色衣衫、腰佩长刀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为首的那名男子神色冰冷,宛若铁面,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他的职称。
今日府上来客众多,其中多数仅在他人口中听闻过这位才貌双全的状元爷,适才得以观看,皆是满腹钦佩,交谈声愈加浓厚。
段天胤的视线在诸多宾客之中逡视一遭,这才对那冷面男子还了个礼:“不才正是在下。”
那男子凝视着他,肃然道:“我等乃大理寺邢捕,今奉寺卿温大人之命,段都管涉嫌南郊旧宅一案,还请大人移步大理寺,查明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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