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太多。这花灯啊,便是为了超度用的。让那些魂灵登上乐土,勿再留念尘世。”
有人在旁不知对谁解释着,僧侣听了怔了一怔,随即合掌喃喃念起了大悲咒,为那些亡魂超度。
河边人流往来,络绎不绝,每走几步便被人推搡着挤在其间。
孙悟空看着唐三藏和他的师兄弟们用三枚铜板买了花灯,也放于河面权当行一善事。
彼时风月正好,夜色撩人,盛会之下烟笼银蟾,灯火满江,好不热闹。
就在此刻,没有人想到会突然发生了异变。
唐三藏不知是脚滑,还是被谁给推了下去,睁大眸晃悠了几下身子直直往前一倒,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扑通一声溅开水花掉入了水中!
哗啦的水声如溅心头,敲打成一阵慌乱促忙的鼓点。
当下人群躁动,师兄弟们更是愣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七嘴八舌地相问着。
“他是不是不习水?”
“听说他幼时被弃江中,于江河川流有惧,不习水性。”
“这该怎么办?他要出事回去师父肯定骂死我们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面上焦急却无一人想出对策。
一旁一汉子简直看不下去,便在河旁扬声大吼着,招呼着会水的人下去相救。
“有谁识水性啊?快救人,有人掉下去了!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可任他喊得嘶哑,那一堆人里,竟没半个上前的。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孙悟空握紧了拳,面上神色暗沉。这一个个见死不救的,让他手痒痒的直想提棒教训一顿。
就在这危急时刻,自人群里走出了一个佩剑少年,端的气宇轩昂容貌秀朗,脚踏锦靴身着玄袍束着玉带,看着便已是人中龙凤,贵族之姿。
那人解下佩剑往地上一扔,没有犹豫地便双臂合拢一跃跳入河中,水花哗响四溅如玉。
后边隐有人心急如焚地在叫唤着,“殿下,不可,不可啊!!”
孙悟空看着这幕,心下轰动如四山碎裂鸣响,面上覆着凉色,如薄霜流了一脸。可他嘴角却还是半笑着,仿佛不闻苍山四海喧哗嚣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时至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如何晚了一步。
他不住后退,看着李玄清挽着唐三藏一身湿漓地将那人拖上岸,看着唐三藏口中不住咳着吐出水眼神迷蒙地瞧着那人。
看着他昏过去前道了最后一句求而有得的喃语。
“是你……”
我夜夜所梦的,此生要遇见的……
是不是你?
这是他们的开头,如戏剧般两两相遇,尘埃落定。
一个终于找着此世辗转所要相寻的人影,另一个终于找着了助他登上东宫的谋士。
孙悟空看着李玄清对唐三藏施了急救,又半挽着他回了潮音寺,眉目年轻,玉树芝兰,如青柳抽芽,万木摇枝。
正是恰好子弟。正是恰好意气。
而他们身后,那道遮于暗色阴沉黑气翻涌中的山脉,依旧嘹响着一声声可笑而又怪异的凄鸣嚎叫。就如同个搔首弄耳的怪物。
茫茫夜色下,霜风吹过,看尽断鸿飘零的阑珊往事,着看那两人背影越行越远,终是默然于一段风雪相拥的悄寂。
若没有当初那段落水相救,唐三藏或许不会遇上李玄清,更谈不上与他认作君臣兄弟。
他或许会见着那只被压在山下受尽五百年煎熬落魄狼狈的猴子,甚至有可能会记起前尘所有残碎零星的幻梦,把那只猴子当作今生自己唯一要找寻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又或许他们之间本该有其他千千万万个可供书写的结局。
可如今所有都成定局。所有假设中的相遇和不曾相遇,终归只能当作聊以自/慰的幻梦一想。
那一趟冥冥错过,便注定两人如烟云无痕有缘无分。
便注定这一世步履蹒跚终究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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