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眉目俏美,松松挽着的发随风轻扬,还是用着他的那方帕子。
他手动了动,忍住想去摸她一头青丝的冲动,负在身后:“是我先应下你的。”
赵暮染脚步一顿,想到她救人后脑子发热说出那句——郎君可愿以身相许,她澄清的杏眸就有了错愕。那其实只能算一句戏言吧,即便是想要成亲,她当时想的也是嫁他。
他竟是当了真。
赵暮染心头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品了品,有点像晚间餐桌上尝的那道甜酱瓜丝,笑意就在唇边一点点蔓延。
“那我等着嫁妆。”她笑着去握住他手。
“好。”青年小心翼翼与她十指相扣,清杳凤眸里有幽幽月华,有她灼目的笑。这一刻,他仿佛又身置十年前,与她无比贴近。
回到帐营,宋钊在赵暮染喂食下,被撑得有些坐不住。安王派了位小兵过来,说是给宋钊准备好帐营,让他早些回去歇息。
宋钊离开时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赵暮染却是气得直瞪眼。
——小气父王打扰她跟人培养感情。
她倒要看看成亲后,他还怎么支开人!
赵暮染生了会闷气,让戚远去喊来军医。
军医今天就被提溜了半日,才洗了脚要钻被窝,听到郡主召见,小胡子颤颤,哭丧着脸去了。
赵暮染开门见山:“——药配好了吗?”
军医一怔,药?
“郡主离成亲不是还有些时日?”怎么崔那么急。
“应该是五日后,但成亲前用怎么了?”后日他们要出远门,扬郞身子肯定是越早调理越好,受不住路途颠簸怎么办。
而且疗伤滋补的药,还要选时日用不成。
军医就一言难尽看着这猴急猴急的郡主,这是要忍不住想婚前先试试?
是不是有些太豪放了。
而且那位郎君身体情况,能受得住她这样糟蹋吗?
“行不行你倒是说话,莫不是你配不出来?”赵暮染见他傻看着自己,眉峰一沉,威仪尽显。
军医被她吓得忙低头,默默为郎君掬一把同情泪,“属下明日一定将药送到郡主手中。”
赵暮染这才缓了神色,道声劳烦,将人放走了。
她私心还是觉得这军医不太靠谱,想要不要贴个布告,寻名医来瞧瞧。什么旧疾是能伤及心肺的,除了内伤,她想不到其它。
可是内伤……他不像学武的人,如何会受内伤。
京兆杨姓。
赵暮染想到他的姓。
她知道京兆杨姓是大姓,这前朝最为繁盛的长安城,杨氏一族昌盛不衰。前朝覆灭后,京兆也有杨姓一支极为显赫,似乎也是兵权在手重臣。
后来是因为什么事重创了?
赵暮染想得直抿唇。
她知道京兆杨氏一族的事还是很小的时候听父亲与娘亲说的,而自她懂事以来,几乎没再听过京兆杨家的消息。
他是出自这个杨家吗?
或者,她父王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赵暮染想不起来往事,索性不想了,在传水洗簌后,将头发解开。看着手心那方小小的帕子,抿唇一笑,收到枕头下。
离她极远的营帐内,宋钊端坐在榻上,让车夫解开纱布上药。
段合跪坐在他身边,见着那三道开绽的伤,叹息:“郎君不用内劲反倒不会落下伤来,为此还牵了暗疾。郎君这般不爱惜身子,要叫国公伤心的。”
“你不往那传信,我父亲如何会知道,或者……那位如何知道。”
青年声音冷冷响起,段合上药的手一抖,险些没握住药瓶。
正是在他心惊时,青年慢慢转身,他脸上突然就挨了重重的耳光,再也跪不住,整个人歪在榻边。耳中嗡鸣,眼前发昏。
看着孱弱的郎君,一巴掌打松了他的牙。
宋钊面无表情将扬起的手放下,十指收拢,重新搁在膝间。“段合,你以为你的信传得出去?”
段合朝他磕下头,不敢动弹亦不敢答话。
青年见他匍匐跪地的身影开始发颤,觉得没意思极了,声音渐冷:“我不管你起了什么心思,但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别磨掉了这最后的情份。”
既然会怕,何必做。
他将染有戾气的双眼慢慢瞌上,“将信毁了,这事且先记着。”
段合忙爬起来,将怀里用血书写的小片布条在灯下点烧,任它化为灰烬。在布条从手中掉落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指尖的伤痕,心头的惊惧已经不能形容。
只是一点点的伤……他的心思便被猜个彻底。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呼吸越来越困难。
宋钊没有理会他这会心中做什么猜想,披着衣裳下床走到窗前,看乌云蔽月,有风雨欲来的气息。
他神色微缓,抿直的唇有了浅浅弧度。
——时机刚好。
她会不会喜欢那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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