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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蜀中亲友今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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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驶出县城,路过郊外。易叟数次载庄扬来县里,知晓庄扬的一位友人就住于附近。

    “去拜访安世吧。”

    庄扬笑语,看着山道上盛开的野花。

    袁安世家清贫,家中务农,家境虽然不好,却是曾经的世家子。

    庄扬的马车抵达袁家,安世长兄出迎,告诉庄扬安世在田上劳作,手指向屋前数亩农田。

    “他在田里,二郎在此歇息,我让小儿去喊他来。”

    “还是我去找他。”

    庄扬笑言,躬身行礼。

    袁家院中种桃,正值花期,开满枝头。两个小孩儿在院前追赶嬉戏,庄扬听得身旁犬吠鹅叫,心想真是热闹。

    “阿合,你带扬叔叔去找你小叔。”

    “好。”

    安世的侄子头上扎两羊角,看起来也不过六七岁。他蹦蹦哒哒在前领路,庄扬紧随在后,怕他一脚不慎,滑落到别人家的稻田里。脚下田堤狭窄,不便于行走。

    阿合如碾平地,脚步轻快,反倒是庄扬穿着丝绢锦袍,在草丛中亦步亦趋。

    小孩将庄扬领到一处豆田,豆藤长势茂盛,爬满竹架。庄扬在竹架间寻觅袁安世的身影,却是什么也没寻觅到。

    “安世。”

    庄扬出声叫唤,他声音刚落,立即有一位穿蓝衣的年轻男子从竹架中钻出,他头上戴着草帽,手上拿着一把短柄耨,显然适才猫身在田中锄草。

    “阿扬,你怎么来了。”

    见得是庄扬,袁安世乐呵呵迎来,领着庄扬到溪旁歇脚。

    “今日到县里买布,顺道过来。”

    庄扬收揽被风刮乱的发丝,微微笑着。他穿着一身白袍,优雅恬静,站于这翠绿的农田间,本该十分违和,却又不知为何觉得般配。

    袁安世从庄扬身上收回目光,步下石板,弓身在溪边将手脚上的泥土洗去。他一个读书人,却要终年在田地里劳动。

    “阿扬,来,到我家去。”

    袁安世擦擦手,热情邀请庄扬。每每看到庄扬文质彬彬、俊美卓然的样子,便会想起他们的师父周景。

    当年两人一起受业,庄扬还是一个小孩子。

    “近来县令张榜求才,我险些去应檄。”

    袁安世朗笑,他自己便是避世于郊野,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读书人都不大愿意出仕。无奈家中清贫,他也成年了,七尺男儿,总不至于坐在家中挨穷。

    “后来为何没去成?”

    “前些日不是来收赋吗?春时收赋便算了,竟连孩子的也收取,这县令迟早要完。”

    袁安世提起这事,显然他和庄扬有相同的担虑。

    庄扬轻轻点头。田野四下无人,否则袁安世这话,被人听去了,可就不好。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至袁家院子,袁安世请庄扬到桃树下落座。

    桃树下有石案草席,安世平日在此读书。

    “哎呀,阿扬,你可要常来。”

    安世兴奋地将棋盘摆上,分给庄扬一盒棋子。

    “来陪你下棋吗?”

    庄扬笑语,摩挲粗糙的自制石子,轻轻敲放在木制的棋盘上。

    头上桃花盛开,田野间牛哞羊咩,院中鸡鸭叫唤,不时夹杂几声孩子们的笑声,真是清闲悠然。

    屋内的孩子们,无论是庄兰或者阿平都安静不语,他们年纪不大,不懂得犬子病情有多严重,然而大人的情绪,将他们影响。

    “阿平,你带阿兰回去。”

    庄扬小声和弟妹说话,两人都还小,不想让他们见到这样不幸的事情。

    “兄长,我不出声。”

    庄兰扯动庄扬的袖子,轻声恳求着。

    “那都随兄长到屋外来。”

    庄扬牵住庄兰的手,阿平也默默走上前,抓住庄扬的手。庄扬想他们平日是玩伴,若是犬子有什么不测,对他们都是很大伤害。

    三人出屋外,将刘母和犬子留在屋里头。

    院中圆月皎白,反倒要比点灯的屋内还明亮些,月光照出孤零的石桥,和石桥旁阴暗的乡道。

    易叟的马车还没回来,等得人心焦。

    庄扬在院中踱步,犬子沾血的苍白脸庞呈现在他眼前,他实在觉得可怜。何况那一声“兄长”,唤得人心酸。正因他独子,且无父亲和可以为他出头的长辈,收赋的士兵才欺他们孤儿寡母。人出生不可选,舍身处境去想,若是今日被打、且昏厥的是阿平,庄扬该是何等的焦虑和痛心,由此庄扬晓得刘母的心情。

    阿平坐在门槛上托腮看兄长在院中踱步,庄兰坐不住,走过木桥,朝路口张望。

    等候让人不耐烦,庄扬算着来回县城的路程,觉得恐怕易叟前去,并未能立即找到袁医,给耽误了。

    “兄长,有灯。”

    庄兰突然于木桥上喊叫,她矮矮的身影在月光下蹦跳。

    庄扬朝木桥赶来,此时他已听到车马声,他加快脚步,渡过桥,来到对岸。前方一盏灯火在夜幕中晃动,随着车马声越发响亮,那盏灯也越来越近。

    终于,马车停在庄扬跟前,从马车上下来一位提医箱的中年男子,正是袁医。

    “袁医,这边请。”

    庄扬在前领路,袁医师跟随在后头。

    “前些日子来,这岸边记得尚无人家,可是多大的孩子受伤昏厥呢?”

    “比阿平稍大,被收赋的士兵打伤,昏迷到此时都未醒来,有一个多时辰。”

    “可是伤了头部?”

    “是的,脑后有肿伤,未见血。”

    庄扬简略描述情况,此时两人已来到犬子寝室。袁医师放下医箱,立即去察看犬子,为犬子把脉。

    “阿兰,你去家里,取来蜡烛。”

    庄扬见寝室昏暗,差遣庄兰。

    “好。”

    庄兰赶紧奔跑出院,前去取蜡烛。庄家点油灯也点蜡烛,蜡烛价贵,唯有夜晚庄扬读书或阿平写课业时才使用。

    袁医静心听脉,刘母在旁侧立,目不转睛看着医师脸上的神情,害怕医师露出无奈的表情。哪怕如此焦急,也待袁医师将犬子的手拉回被中,刘母才出声问:“医师,还能醒来吗”袁医点点头,回头询问刘母犬子昏迷时的情景,及遭遇到了什么样的殴打。看到袁医点点头,刘母泪水方才滑落,她抬袖拭泪,冷静陈述,条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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