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草。
犬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伙伴,把篮筐的绳索勒了勒,继续往前行进,踏上回家之路。
无论是庄兰还是阿平、阿离,甚至犬子,待他们成年后,在很多年后,还记得这个黄昏狩猎的情景。
山崖上有一簇蓝色的花,和四周那些开黄开红开白的凡花不同,它长在潮湿的湖畔之崖,在水光下艳美而晶莹,它就是那高岭之花。它俗世而独立,妍丽而不俗,它长得这般高,便是为了不让凡夫俗子们得到它,一嗅它的芬芳。岂能容忍凡人用沾染泥土和汗液的手取碰触它娇嫩的长叶子,用沾染人间气息的双唇去亲吻它柔弱的花苞。岂能……犬子伸出脏污的手,将蓝色鸢尾的叶子收拢,另一只手握着小刀挖掘花朵四周的土囊,把鸢尾连根带土掘出。
犬子的额头上汗水滑落,他的手肘上有磕碰的伤痕,流着血,沾染着泥土。鸢尾花被犬子单手抓住,轻轻放入身后的篮筐中。
在篮筐之下,是深深谷底,而在篮筐之上则是无边无际的苍穹。
犬子腰间绑着绳索,趴在岩石间,采得这株花卉,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心翼翼攀爬上崖顶,犬子手脚并用,他的手脚均有被锋利、硬实的岩石划伤的痕迹,此时伤口的疼痛在他看来非常细微,可以忽略不计。他用心攀登,他单脚抬起,寻找能落脚的位置,山岩多苔藓,十分湿滑。犬子不害怕,他在下来崖时做了防范,在腰间缠上粗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结实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这是和阿平他们到山林狩猎后的第二日清早,犬子背着竹筐进入山林,如往日采摘菌子那般。
他脑海里都是山崖上那株漂亮的花卉。
为何一定要将它摘下,犬子其实也不懂。
脚尖踩在岩石上,将上头的苔藓蹭掉一片,犬子收起双脚,坐在崖顶,回望来时路,看向山崖之下青葱的谷底。
他将背上的篮筐取下,环臂抱着,篮筐内有一株蓝色鸢尾花。
犬子不知道它叫什么,只觉得很好看,很漂亮。
背上竹筐,犬子从山道上下来,来到河边洗去手脚上的污泥。河水浇上小腿,疼痛感袭来。小腿处有一道划痕比较深,能看到内翻的皮肉,手肘上则是蹭伤,糊着血泥,在犬子看来,也只是皮肉伤。
犬子在河畔寻觅能止血的草药,他认得一种叫蓟草的草药,寻常可见,田堤、屋前便有。在河畔寻找一番,果然找到一棵。
剥叶清洗,合水剁碎,贴服在小腿伤处,再解下发带缠绑。
整理过伤口,犬子才背起篮筐,到山林地里捡菌子。
冒险摘花,因此受伤的事,自然不能让母亲知道。犬子慢慢行走,拾取触手可及的菌子,他不再攀高爬树。左脚上的伤,以犬子经验,得好几天后,才会好。
拾得半篮筐毛木耳,犬子返程回家。
刘母终日在家便是织布,除去吃饭睡觉,她始终在堂上的及织布机前。以往天黑后,刘母会休息,近来家里买来油灯和灯盏,刘母会织布至深夜。因为繁忙,她能关心到犬子的地方不多,今日犬子采菌子回来,她没留意到犬子脚上有伤,行走时一脚轻一脚重。
犬子将鸢尾花养在一只破陶瓶里,想着午后去教阿平他们练弓时,再带给庄扬。
自教阿平他们练箭,犬子每日午后都能见到庄扬。
他在院中拉弓射靶,指导阿平、庄兰和阿离弓射,庄扬则跽坐在木廊上观看。庄扬偶尔会将目光落在犬子身上,他的目光温和,亲切,像看待阿兰和阿平那般。
犬子心里或多或少将庄扬当成了他的兄长,而对于阿兰他们,也多出几分亲情来。在前来竹里前,生活在丰乡的犬子还是一位孤独的少年。
近来豆子开花,结出豆荚,犬子得空便在豆田里抓虫子——掐死,敢跟他抢口粮。正做得专心致志,突然听得一句:“犬子兄。”
是女孩的唤声,单听声音也知道是庄兰。
“犬子兄,阿春和阿提抢了我们的桑树,你帮我们抢回来。”
“……”
犬子没兴趣去□□,他不像庄家的孩子这么清闲,也不像竹里那些穷人家孩子那样蛮横。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不会打架。
“犬子兄,你把桑树抢回来,桑树分你一半。”
庄兰想做交易,她不愧是商人家的女儿。
“山上的桑葚多得是。”
正是桑葚成熟时节,竹里有不少野生桑树,不稀罕。
“那我们帮你抓虫,你帮我们抢回桑树好不好?”
庄兰挽袖子,准备帮忙。她身后站着阿平和阿离,还有一条小黄狗蛋饼。
犬子不予理会,他没兴趣。阿提那帮人很久都没到过西岸,双方俨然分河而治,泾渭分明,谁也不招惹谁。
见犬子无动于衷,庄兰知晓犬子兄不会帮,索性在豆田里追起蝴蝶。反倒是阿离和阿平蹲在豆田里,帮犬子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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