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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头男工多,女工也少不到哪儿去。
而且女工身体不比男工,个顶个的壮,结了冰碴的冬天打一盆凉水往身上浇都没得事。
这厂里的女工,虽大都是本地种田种不下去了,跟着父兄丈夫过来谋谋生活的农家女子,却依旧是女人。
是人,都少不得生病。何况天性柔软的女人。
于是根据厂长的指示,她和吴颂竹这唯二的两个女医师就负责起来全厂女人生病的问题。
年轻一点儿的,还能拖着病体到她们这儿求医问药,那些五六十的大娘们可受不住。病来如山倒,说躺下就躺下了。
没办法,只能家里人飞快地跑到她们这里拿药。再不济,她和吴颂竹只能商量着一个人过去出诊,一个人在屋里守着,以防又有人过来看病。
这天晚上,钢厂西南屋住的守门大爷的老伴病了,老头儿哼哧哼哧地跑过来她们屋里报信,依着排班,是轮到她出诊。
她就收拾好东西,跟着老大爷过去瞧了瞧。
也没啥大事,只是老人家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昨天厂长吩咐食堂在饭菜里加了些肥肉,她贪嘴,吃腻住了而已。
——厂里喂的那十几头猪在她们八个医师外加一名记者比伺候老娘还细致的温柔呵护下,都没保住,还是在一个晴朗而明媚的清晨陆续去见马克思去了。
厂长痛惜不已,给了他们好几天脸色看,明里暗里骂他们不中用。
气得李婉蒔在屋里指天骂地的说,奶奶的,我伺候我亲爹亲娘都没这么尽心,为了那些母猪,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用上了,你他妈还想老娘像勾践对夫差那样,亲自给那些猪尝尝粪,才能表明老娘尽心了可是!
不管她怎么骂,厂长怎么不高兴,却也不能像违背主席的教导一样违背自然规律,死了就死了吧,也不能浪费了。
厂长就临时派人下磨子岭喊了个杀猪匠来,把那十几头病死的猪刮毛杀干净,送到食堂里去了。
她和吴颂竹觉得死猪有病,吃了对人身体不好,一口都没碰过,照样是烂白菜就着玉米面凑合了一顿。
而她们屋里的记者就不计较这些,兴冲冲跑食堂打了一份回来后,刚吃了一口,就吐了,大嚷着,他妈的坑老娘呢,这肉那么臊,谁吃的下去!
看似不计较的记者都这么说了,可见那肉是真难吃,而能吃到病了的地步,也不过就是图着肉里有猪油而已。
给大娘打了一针,又留了点通肠胃的药,她就告辞回去了。
老大爷本来想送她的,看看大爷大娘住的屋子里又湿又破,连盏煤油灯都没有,她叹了口气,笑着拒绝了大爷的好意。
这大半夜的,要是大爷眼花了看不清路摔了可就大事了。
出来的时候,月亮正圆,清清朗朗的月光铺在地上。打了霜似的。
不过,真是霜也说不定。毕竟,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天寒了,她来到这儿也两三个月了。
两边的枯树被月光投下了斑驳的树影,隐约还能听见猫头鹰咕咕的叫声。
在漆黑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兰善文紧紧捏住口袋的剪刀,不停警惕地四下张望。
都怪李婉蒔那个多事的,见天和她们说些什么漂亮大闺女走夜路被人先/奸/后/杀,抛尸黍米地的事儿,害得她和吴颂竹每次出诊都胆战心惊的。
不过,防患于未然,也是好事。
这厂里的有些男人,是真的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的。
正摸黑走,突然,前头隐约传来低低的咳嗽,同时伴有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向她靠近。
兰善文心里一惊,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剪刀,警觉地压低声音问,“是谁?”
无人应答,咳嗽声越来越重,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谁?”她又问了一句,挂在枯树上的猫头鹰好死不死又发出来一声叫,她心里一跳,摸出了口袋里的剪刀。
心里扑通扑通藏了只小鹿一样。
这种情况她也遇到过。和导师一块去西藏支援的时候,她们几个医学院的学生出来采毛刺做燃料烧饭,回得晚了,遇见一伙藏服的马贼,她们听不懂藏语,那些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要过来抓她们,还好那时候后头追他们的驻藏军人们赶到了……
那时候是有惊无险。现在恐怕就是又惊又险了。
她鼻尖慢慢渗出汗来,一步步往前头挪时,都已经在心里打算好了。要是那个男人敢对他怎么样,她就敢顺着他骨头缝砍下去。
现在她有些感谢在西藏时,见天地做露天解剖给她们看的导师了。托老头子的福,她现在可以完美地看着一个人的骨架,就能找到他每个关节的点在哪儿。
“说话。”她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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