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奏中所言,可有证据?”
“回皇上,乌邪王中毒当晚,来过他营帐的,只有太上皇一人。”
我心下大惊,凝神静听,于肖又道:“臣以为,废主终究是隐患,不宜留在皇上身边,更不宜留在皇宫之内。”
萧澜一时未语,我知他在考虑此事。先前因我是禅位给他,在位时又算有功勋的明君,他不便处置我,可如今他的统治已相对稳固,给我安个罪名,从太上皇的位子上拉下去,也并非难事了。
于肖见他良久未语:“或者,干脆……”
萧澜喝道:“大胆。”顿了顿又道,“你先退下,此事容后再议。”
若是远逐倒好,若萧澜真的起了杀心,那才糟糕。
得先发制人才行。
我摸了摸怀中玉玺,忐忑不安,见萧澜起身,缓缓抚过桌边那金丝鸟笼,令我想起被他触摸时的感受,不禁如芒在背。
“六弟,你可知朕对你,真是又恨……又爱。如此,已十年了。”
我一愣,旋即觉得讽刺。我原以为萧澜是恨我入骨,他如此待我,不过是为了折辱我,却未料到他对我有情,且竟已如此之久。
那么,若我能迷惑他的心,岂非胜算更大?
我心下冷笑,匆匆离去。
暗格中的密道径直通往御花园假山之中,我幼时贪玩,才在多宝格后设了这个密道,没料到今日会派上用场,想来也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怀揣沉甸甸的玉玺,心中狂跳,从假山洞中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一番,正想出去,却见一队人马自林荫小径行来。
“如今你既封了亲王,便不用离开冕京,本宫甚是欣慰。”这女子声音耳熟,我朝林间望去,只见果然是俪妃与乘着轮椅的萧煜。
“劳母妃操心了。五弟今日可有来拜见母妃?”
俪妃叹口气:“自然有的。态度不甚恭敬罢了。嗨,毕竟是太子,今昔不同往日,煜儿你也要谨言慎行些,莫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母妃不必忧心。”萧煜轻笑一声,“儿臣心中有数,毋需怕他。母妃先在此散散心,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晚些来陪您。”
心中有数?莫非他有萧独的什么把柄?
见萧煜被推往御花园外,我忙走了几步,跟上他身后随行的宫人。走了一阵,就听御花园外脚步凌乱,喊声阵阵,一听便是在追查玉玺下落。我眼疾手快,左右一看,便将玉玺迅速扔进旁边一口井中,待日后来取。见侧方有队宫人过来,便低着头,步履不急不缓地走去,却听后方一声吆喝:“你这东宫宦侍要上哪去?”
听这语气,我便知道是萧澜任命的那位内宫总管杨坚。
我点头哈腰,拧着嗓子:“回公公,奴才受太子之命,正要去尚药局取点药材,给太子妃补补身子。可不是太子妃昨夜累着了么!”
“那你为何跟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说着,杨坚手一扬,一鞭子便猛抽我背上,疼得我几乎当场晕厥,“还不快去!”
我哪曾受过这种辱,咬了咬牙,等他离开,踉跄着便走。
“慢着。”
萧煜一声轻喝,我不得不停下。
车轮轧轧声接近身侧:“转过脸来。”
“是,煜亲王。”我撑着身子,低着头,侧过脸,斜目睨他。
萧煜脸色微变,却不动声色,只命我跟上,便掉头朝御花园另一门行去,待走到一条枝繁叶茂的小道中,才将宫人遣退。背上鞭伤刺痛难忍,想是皮开肉绽,我扶住一颗树,咳嗽一阵,几欲倒下,萧煜伸手将我一拽,使我一下子跌坐在他腿上。
我缓过神来,要起身,萧煜却拽着我手腕不放。他眼神阴森,笑意古怪:“不碍事,皇叔,我这双腿,已经毫无知觉了。”
我蹙了蹙眉,顾忌周围有人,未免闹出动静来,只好不动,压低了声音:“萧煜,你若想孤为你出谋划策,就莫要为难孤。”
萧煜亦凑近了些:“方才,我听那边有宫人在议论玉玺失窃之事,而皇叔却扮成这幅模样出现,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你想说什么?”我眯眼盯着他,嘲弄地笑了,“煜亲王,孤此刻与你在一处,扮成这样,也是为与你商讨密事,何来之巧?”
他伸手在我腰间摸索一圈:“玉玺在哪儿?”
见我闭口不答,他威胁道:“皇叔若不说,我就只好喊人来了。”
我一哂,反唇相讥:“啧,煜亲王若想喊人,方才不就喊了?”
他手指收紧,鸾目闪烁:“皇叔,我知你手段了得。不如我们各退一步。玉玺之事,我绝不外泄,不过,皇叔也需帮我一个忙。”
“但说无妨。”
“我想请皇叔,赠些榲肭与太子。你的心意,他不会不收。”
说着,我手心被塞进一物,一块黑漆漆的物事。
我捻了捻手中榲肭:“你,想要让孤对萧独下毒?”
“拴狼的绳子若是断了,可就难以收拾了。我知,他从少时就喜欢你,喜欢得不能自拔,你的什么物件都收藏……”他语速极慢,“皇叔如此蛇蝎美人,被蛰了一下就叫人难以忘怀,何况…...”
“煜亲王,自重。”
我脸色一沉,便要起身。奈何一动,背上便袭来撕裂的疼痛,又失了血,竟无力动弹,萧煜一个残废,却似还比我康健许多,拨着轮子朝小道深处行去。谁知刚一拐弯,便撞上一队人马。
我本能转头,蜷起身子,将脸埋在萧煜胸前。他身上有股很重的药味,与安息香混在一起,怪异得使我喘不上气。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吉祥!”
我脑子一嗡,顿觉不妙。
抬眼从发丝里望去,只见萧独就站在面前,正午烈日之下,一身玄黑朝服透出浓烈的戾气。他哪里会认不出我,却半晌未语,一时间空气凝固,万籁俱寂,气氛肃杀犹如两军对峙。
倒是萧煜先打破僵局:“太子刚下早朝,就来御花园散步?”
“煜亲王不也是……”萧独顿了顿,冷笑一声,“好兴致?”
“让太子看笑话了。本王见这小宦姿色不错……”
话音未落,我胳膊便是一紧,从萧煜身上被扯起来,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一股浓郁雄浑的麝香瞬时将我侵吞,我头次发现萧独这半大小子身上的气息如此好闻,却并非宫廷熏香的味道。
我突然感到焦渴。我想喝他的血。我抓住他的衣领,萧独抱着我,回身就上了轿子,有些粗暴地把我按牢,厉喝:“起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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