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在另一边挨着他坐。
“玉竹娃子,身体好点了吗?”季阿奶拉着他的手,慈爱地看着他。
“好多了,阿奶放心。”
“那就好,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弄不过来的,就来找阿奶。”
“嗯。阿奶,大伯,我今儿来,是跟你们告辞的。”
“怎么回事?”自他进来就表情淡淡的季大伯闻言皱眉,“你也要去府城?”
“府城?不,我是要在县城暂住一段时间。”转向季玉君,“是玉君哥要去府城吗?”
知道他不是跟着一起去府城,季大伯的脸色方才好看些。
季玉君望了他阿父一眼,含笑点头:“嗯,恩师举荐我去府城的松原书院入学。”
“恭喜阿兄!”季玉竹欣喜,他知道季玉君最是重视功名学业,此番能受举荐,他也为之高兴。“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再呆两天就走了。”
“那到时我就不去送你了,什么时候回来了,托人去县里桐花巷传个口讯,到时再一起聚聚。”
季玉君点头,表示记住了。
“没啥事的,你跑去县城住着干嘛?赁的房子还是?”季大伯问道。
“暂住朋友家的。”季玉竹顿了顿,“住村里,太冷清了点。”
气氛顿时有些沉重。季阿奶低头抹了抹眼泪。
季大伯放低声音:“既然你想出去住一段时间,那放心就去吧。家里院子我帮你看着。”顿了顿,“既然你去县城,来福楼那边的生意……?”
“这生意我们不做了,我已经把配方买给他们了。”
“什么?!”季大伯闻言倏地站起来,“怎么不做了?好好的怎么就把配方卖掉了?”
“当时要用钱。我也不想做了,就把方子卖掉了。”
当初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让阿父阿爹去各个村子县城收购材料,回来磨粉加工卖给县里的来福楼等酒家客栈。这样他们就无需日日在田地里辛苦劳作,日晒雨淋不说,还朝不保夕的。
而所谓方子,不过是现代普通的五香料配方。
这个时代,用药材做调料还很少见,起码季玉竹就没见过。
挑选八角、桂皮、丁香、花椒、茴香、砂仁、豆蔻、陈皮、干姜、甘草等等药材,根据不同配比不同分量,就能调出种种口味,磨粉混合,就是直接使用的各种五香粉。
除非找到精通辨味的大夫郎中,否则谁也分辨不出其中材料。但谁会想到区区一味调料是用药材做的呢。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生意,虽是让家里日子好过了,却断送了阿父阿爹生命。
每每想起,季玉竹都悔恨得不行。
明明有这么多致富的法子,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
季大伯听闻方子已然卖掉,简直心痛地无法呼吸:“你、你这个蠢货!这是长久生意,怎么能说卖就卖掉呢?你究竟卖了多少银钱?”
“不多,一百两!”
“一百两?”季大伯捶胸顿足,“一百两!!没钱不会来找我吗?啊?你不做,不是还有我吗?啊?你怎么卖掉了!”
旁边的季大娘忙扶着他给他顺背。
季玉竹环视一圈。
季玉君皱眉,季大嫂低头逗娃似是没注意到,季玉儒茫然无措。
季阿奶原本还在抹泪,见大儿这状态,顿时也急了:“玉竹娃子啊,好好的赚钱路子,你怎么能给卖了呢?你让家里以后怎么办啊?”
季玉竹表情似带讥讽:“当初我阿父刚回来,阿爹尸骨未寒,不过听了大夫一句药石无医、熬日子罢了,你们就不肯出银钱救治我阿父。我不把方子卖了,哪里能请得县里的林大夫出诊,让阿父多活了将近半月?今日做出这样哭天嚎地的姿态是个什么意思?”撇了撇嘴,“既是我的方子,我想卖还是想扔,自然是我说了算。”
“你阿父拖着那么个身体,早晚都是个死,何必浪费那个银钱?!一百两啊!做什么不好啊!”季大伯大怒,“你知道这么一个方子每年能给家里带来不止百两吗?你生生卖掉,你、你是要置一大家子于何地?”
“既然早晚都是死,大伯又何必在意那些个银钱呢?”季玉竹冷笑,“我不卖掉方子,难道还日日惦记着这个害我阿父阿爹性命的东西吗?”
“你、你——”季大伯气得不行。
旁边的季玉君不悦:“阿弟,这话就过了。”对着堂前长辈说早晚都是死什么的,是为大不敬。
季玉竹没搭理他,继续说道:“更何况,这几年,我阿父阿爹给家里的钱也不少了,不然这足足三十亩良田是打天上掉下来的吗?光靠这些田产的租子,都够你们嚼用了。”
“你这个——”季大伯怒了,“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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