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亲人,有一个同胞的兄长,也不会比辛不离待她更好了,是他让她知道,这世上什么叫温暖,什么叫爱惜,什么叫守护,什么叫相依为命,患难与共……
身旁有这样一个人,有这样的宠爱,才能让莲生在十几年的苦水井生涯里,在无边无际的凄风苦雨里,仍保有一颗明朗的心。
若有可能,她也愿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他,将自己燃烧成一团火,守护他,温暖他,帮他度过所有的凄寒。他也是那样苦,自幼流离颠沛,吃糠咽菜,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空怀一腔好学的志气,却连学塾都上不起,练就了一手针灸的本事,却连一根像样的银针都买不起……
梦想只是梦想,莲生并不知道这愿望如何才能成真。世道太难了,能给苦水井的孩子走的路,太少了,做官要论门庭,从军要凭武功,经商要有本钱,务农要有土地……她和他,有什么?一贫如洗,仿若那枯竭的井底,只剩一层烂泥。
身边多少乡亲,一生就这样过去,在垃圾中,席棚下,终生苦求一口最基本的饭食,最后静悄悄地倒在尘埃,到死都挣不出一块能埋尸骨的坟地……
然而命运早早地将她送上绝路,反而激发了她拼死抗争的决心。为了保住自己的精魂不散,五识不失,她倾尽所有,奋力一搏,终于让这茫茫前路,略现一丝光明。
就算最终寻不到续命的香方,就算寿命只余一年半载,又怎样?
或许她可以用点时间,为不离哥哥换取一份生计,纵使自己将来魂飞魄散,也多少回报一点他爱护她的恩情。
莲生笑嘻嘻地坐下,拱在辛不离身边,看他爱不释手地抚摸那银针。她还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拼尽全力要谋求香方的缘由,这小兄弟一旦知晓那秘密,必得日夜为她的性命担忧,她不想那样,有他的守护,有她自己的努力,便已经足够。
“真好,真亮,真直……铁针哪里能比……”辛不离爱惜地掂出一支针,举在空中,指给她看:
“这叫铍针,也叫剑针,《灵枢九针论》里说:‘铍针,取法于剑锋,广二分半,长四寸,主大痈脓,两热争者也。’你看,针形如宝剑,针尖如剑锋,两面有刃,可以切开痈疽,排脓放血……这叫鍉针,针尖是钝圆的,如黍粟一样,这种针不须刺入肌肤,而是用来按摩经脉,按压穴点,有导气和血、扶正祛邪功效……”
莲生坐在他身前咫尺,双手托着两腮,满脸止不住的笑意,一双明眸闪动,望的却不是那银针,而是辛不离兴奋的脸。席棚四面漏风,烈日自天棚射下,一道明亮的光芒正罩在辛不离头顶,他却全然不顾阳光烤炙,任由那汗水在面颊流淌,晶亮的黑眸只痴痴盯住那几支银针:
“那次在回春坊,孙老先生教了我手法,可是我自己没有针,只能用削尖芦苇杆来练习……这回一定要好好练习精熟,再去回春坊找他求教,必然更有进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
能有这样的一刻,花费多少辛苦,抛却多少血汗,都是不枉。就算求不到什么香方,寻不到什么前路,能有现在这一刻,一切就已经值得。
“辛神医,你先给我针一下试试?”莲生笑嘻嘻地凑上前,扭过半边脸给辛不离看:“看,嘴巴都起了痘痘呢。说真的,最近还真是邪火攻心,只吸食花香都补救不来。”
辛不离的视线自银针转开,望向莲生的脸。
圆润光洁的小面孔,肌肤紧实,细嫩,晶莹如玉,虽然罩着一层极细的茸毛,仍反射着明显的光点。颈中透出的清香,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尤其势不可挡,一缕缕钻入鼻端。
辛不离微微向后侧了侧身。“哪里有痘痘,没有。”
“有啊,有,看。”
莲生赶忙凑得近些,就在辛不离眼前咫尺,伸出一只手指,用力点动自己腮边:“在这里,看不到么?我都摸到了啊。”
光洁的面颊被指头戳出一个个小坑,瞬间弹回,如一只煮熟的蛋清,雪白,光滑,细嫩,爽脆……
辛不离陡然起身,整张面孔飞快地燃红,仿佛凑上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枝火把,一炉炭。
“何必……何必要针灸?针灸对你,效用有限,远不如吸食花香,疗治百病。”
“试试你的针啊!以你的手段,定然好得更快!”
辛不离用力抹去满脸的汗水,也似乎要一并抹去那片火辣辣的红热。手忙脚乱地离开坐席,退到草棚一角,燃起灯火,捡出水盆、布巾,为那套新针擦洗、炙烤:
“治痘痘……需要针刺几个穴位调理。你躺下,我……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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