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来啊,收拾我啊。”莲生摊摊小手:“好怕怕哦。”
裙袂一闪,又向香室行去,几步便已经走近荷花池,上了半月桥。
乌沉是真的气疯了。
“站住!”
奋力追上,五指箕张,鹰爪一般抓向莲生发髻。
满拟一把抓中,必像前次那样,将这小丫头掀个仰天跤,然后骑她身上,左右开弓,连扇她几十个耳光再说。不想这次这丫头早有防备,娇弱身形,灵巧地一闪,便避开她这一抓。
岂能就此放她逃脱?乌沉发出一声尖厉的嚎叫,双臂张圆,整个人向她扑去,誓要抱住这丫头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掀举起来,倒栽到桥下荷花池的臭泥里去。
但是乌沉不知道一件事。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娇弱如花朵一般的小姑娘,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早已身经百战,眼力,判断力,反应力,都不是寻常武士能比。
更不是她乌沉能比。
就在她即将抱住莲生的一瞬间,这个小姑娘顺势后仰,腰肢如柳枝般柔韧地反折,以一个舞蹈般的姿势,避开她这全力以赴的一击。
一个扑空,已然收势不住。
乌沉口中呀呀呀地叫着,不能自控地扑过了半月桥的栏杆,扑通一声,栽入桥下荷花池。此时已是寒冬,荷花池里早已没有荷花,全是枯干的荷叶与莲蓬,池水倒是甚浅,然而腐泥,比夏天更多了一半。
乌沉这一头栽下去,眼前霎时漆黑,正待张口呼救,漫天漫地的烂泥,已经挟着逼人恶臭,势不可挡地向自己口鼻灌入。这一阵窒息,几乎没当场昏死过去,双手在泥中乱抓乱挠,扑腾了半天才翻上泥面。口中又是呛咳,又是干呕,不知吞了多少臭泥下去,脸上身上,也早已滚满厚厚一层腐臭的黑泥,淋淋漓漓滴下,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一时间惊怒交迸,也顾不得塞了满口的泥水,含糊不清地大叫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东家救命!”
————
甘怀霜等闲不理会伙计和杂役之间的破事。
她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决断,运筹帷幄,日理万机,整个甘家香堂都要靠她的谋略在运转。前堂的事,交给掌柜十一娘,后堂的事,交给管事陈阿魏……各司其职,各领其责,才是做大一门生意的正道。
然而此时,后园里闹得喊打喊杀,有人哭着叫着要东家做主,本来在客堂中议事的她,也不得不前去过问一下。
半月桥畔,荷花池边,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见得店东到来,人人整衣敛容闪避,让出一条小道,现出跪在圈子当中的二人。
一个刚被众人从荷花池里捞起来,吃了满嘴臭泥,一身上下被泥水糊得漆黑一团,从头到脚无一处幸免,又恨又急地连声叫嚷:“反了!反了!杀人!杀人!东家给我做主啊!那贱丫头反了天了……”
另一个衣装整肃,貌美如花,正成鲜明对比。身躯纤弱而身姿笔挺,昂然跪在一边,神情中全无畏惧之意,小嘴抿得铁紧,一声不吭,只是一双明眸烁烁生辉,仿佛承载着万语千言。
“是乌沉与莲生打起来……这一师一徒,太不成话……”
管事陈阿魏跟在甘怀霜身后,急匆匆地禀告。各级杂役都归陈阿魏管理,此刻闹成这样,甚至要惊动店东亲自前来,陈阿魏自知失职,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连声喝骂:
“把园里搞成这样子,成何体统,还有一点点的规矩吗?先拖下去行家法,每人各打十板,扣一月工钱……”
“慢着。”
甘怀霜蹙着双眉,下颌微微一扬,陈阿魏顿时住口。
身周数十人,鸦雀无声,偌大一个后园只听见乌沉在发疯似地狂叫:“反了!反了!……”
“慢慢说,怎么了。”甘怀霜厌恶地拂了拂长袖:“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有理不在声高。”
乌沉气焰受挫,语声瞬间低落下来,然而凄厉怨毒之意,有增无减:
“那死丫头,贼厮鸟,她要害死我!她私自进后园,跑到凝香苑来,一身油烟臭气污了香室,我来劝阻,她动手打我,还将我推入荷花池灭口!……”
越说越是怨愤,也不顾甘怀霜的厌恶,又扑在地上嚎哭起来:
“东家,你要为我做主啊!我乌沉在甘家香堂做了一辈子工,如今被自己的徒弟踩到头上……”
甘怀霜的视线转向莲生,眸光凌厉,如一柄利剑。
“说。”
莲生抬起眼帘,毫不畏惧地望向甘怀霜。
她早知道要有这一刻。
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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